《永远也会化雾(1v1)》 01/所有暴雨 无休止的暴雨,像是城市决意要淹没人群。 商忆挤在摆渡车的边缘,裙摆湿透大半。撑伞遮挡,狂风却巧妙袭来,将伞吹落,刮倒在绿化带里。 她不能要求摆渡车这时停下。 从接驳点走回公寓,只要五分钟。尽管她的狼狈并不能减少一分。 商忆习惯性抬手,19:47。很难说季允之有没有到家。 她着急起来,一路狂奔。刷过门禁,回应保安大叔的问候,过人脸识别后,接着疯狂跑向电梯。 左边从19楼缓缓降落,而右边正升到16。 时不我待。她从镜面里,看到自己浑身湿透、大口喘气的落魄模样。 谁不说被包养也是一种体力活? 1301。商忆的指纹摁上去,失败。 她的第一反应是,他换人了?但不像。 是因为暴雨。 书包两侧的纸巾也没法用。商忆抬手靠墙壁抹干指腹,还是失败。 再失败一次,季允之会收到警报。 商忆抿唇,先低头发消息:不是非法入侵。 一句滑稽的问候,夹杂着干巴巴的、用力过度的,商忆式幽默。 她希望他过来开门。 但毫无回音。 商忆叹了口气,最后尝试。她总是这样,会有一点小运气,在绝境前险险通过。 二十岁的女孩——准确来说是十九岁四个月,探头探脑还不算太矫情。商忆问“你在吗”的声音,也足够轻。 公寓里一片昏沉,窗帘紧紧闭合。 即使不闭合,也不会透进光亮。这座城市近来只有暴雨,无穷无尽,绵延不绝,长进无数窗户。 但她松一口气。立刻冲进卧室找衣服,之后触亮浴室系统。 清瘦而纤弱,年轻女孩的身体。 商忆很少这样观察自己。她只在这座房子里,才会对自己的身体持有探索兴趣。 结论无论如何都是无聊。 她认为自己很无聊。 她没有情趣。她永远也不会学或许能够让男人更加痴迷的手段,她拒绝为他低下头。 她没有世俗意义上的性感。她的清瘦近乎消瘦,脊背和胸膛是如出一辙的单薄。 腰身足够纤细,这一优点勉强达到聊胜于无。 连她的欲望都十分淡薄。 只在收到“过来”的一瞬间,感到紧张。 只在为遵命而狂奔时最积极。 等被他掌控,她就会闭上眼睛,僵硬平躺是剩下的所有任务。 从不反抗,从不主动。 也很难说季允之会不会感到无趣。 今年以来,他找她的频率的确不高。比起去年,明显下滑。 但听说他年初在法兰克福,三月短暂回来,之后又去加州,前天才落地。 而短暂回来的一周里,没有一个夜晚,商忆是清醒的。 应当还没有腻味。 她像给自己加油打气。镜面前雾气蒸腾,女孩面无表情,脸庞因为热气而泛出生理的红。 情妇一旦精心斟酌衣着,金主的品味便有一种刻薄存在感。 但这一点对他们无效。 季允之对她有欲望时,商忆穿着白T和牛仔裤也可以;他没有时,她的讨好,越竭力越徒劳。 他很少关心她穿什么。不会送连衣裙,不会送化妆品,不会送玩偶。 当然,不然像什么样子?所以有信用卡。 也只有信用卡。 商忆小心翼翼提过一次,她可以拿着信用卡去取现吗?妈妈和弟弟的日常开销,还是很需要现金。 理论上信用卡当然可以取现,手续费忽略不计。但她不愿意银行认为她的金主脑子有病,每个月都要去取三四五千人民币的现金。 季允之看她一眼。 第二天,商忆拖着酸累的身体去赶公交。到站那一刻,收到两笔五十万的转账,打在她不同卡上,避开了学校账户。 司机在催促。催她快点上车,催她往后走。阿姨们互相吵架,大爷则质问小年轻,为什么不让座。 商忆扫码的手腕都在抖。 她在窗边坐下,捂住嘴唇掩饰激动到想要落泪的心情。 这时她想,如果这趟公交能够开到尽头,逃离这座城市,逃到季允之永远也找不到的角落,那就好了。 但当天他就继续:过来。 她很累了。去年冬天,他对她的兴致实在高昂,高昂到她一度无法理解。 “我以为我很无聊。”她的手搭在他颈后,细细呻吟落在肩侧,声音低弱,“……你满意吗?” 他不会回答。他很少回答她什么问题,一旦涉及对待她的心情,更是只有漫长缄默。 她问“为什么选我”,他都拒绝回答。 浴室灯光关闭。衣帽间里的女孩也只犹豫一瞬,而后鼓起勇气,抽出男人衬衫。 商忆一米六三,二十五厘米多的身高差实在已经足够,足够让这件衣服在她身上,显出它该有的效果。 她轻手轻脚走出去。 客厅里仍然只有她开的过道灯。 但书房亮着。 02/壁灯(微) 商忆敲门。 她不需要他的回应,这只是仪式。她推开门。 她的衬衫像是邀约。 季允之抬起脸。 他长得很好,很好。全然是那种漠然的清俊,依靠寡言,淡化锐利气质。 二十七岁。 出手大方,身边也只有她。 商忆对这样的金主没有任何不满。 只是局促扯一扯下摆。 这时他摘下眼镜。 季允之有一百多度的近视。他不戴金丝边,他戴正常年轻男人戴的眼镜。 商忆咬一咬唇。 她迈步的先兆响起,他的“过来”落下。 他对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过来。 偶然一回,室友误删班级群聊天框,急着问一个活动的时间。商忆又一向折迭,混在无数薅羊毛的群聊里。 室友回忆:“你搜过来,或者集合吧。我记得最新一条有。” 商忆果断搜索集合。 之后默默输入过来。 季允之,297条。 他们去年一月认识。等到商忆十八岁那一天,正式达成包养关系。至于结约过程,一目了然,伴随疼痛。 疼痛。文学家一向先入为主认定,女人永远无法遗忘让自己感到疼痛的男人。 但商忆不知道。 她只是小心翼翼地抱上他的肩膀。 他也洗过澡,她闻到熟悉的沐浴液气味。 不一定是为了和她做。季允之重度洁癖,回家第一件事都是冲澡。 但眼下是了。 他的吻技一般,这是商忆的结论。掠夺性过重,缠绵意味却需要人为发掘,只能被归类被平庸之吻。 商忆被吻到扬起脖颈,唇舌来到颈项。轻轻的舔咬,慢慢的勾勒,之后忽然一重。 “不……”她不得不出声,“不要留印记。” 在一年几乎只有夏季的城市,情妇怎么能有资格携带痕迹? 他一顿,蓦地更重。 但仍有分寸。 按照季允之的逻辑,他不会认为这是夏天的过错。 他只是觉得,颈项对她的身体不够安全。 指尖来到衬衫之间。 商忆抬手护了一护。 这是没必要的,所以他明白了。动作停一停,口吻淡淡:“你来。” 他明白她里面什么也没有穿。 商忆红了脸,手掌边缘靠近纽扣,之后怯懦松开,摇一摇头。 他很低地笑了一声。 衬衫被解开,但并不脱下。她那和丰满毫无关系,但另有小巧挺立的双乳在衬衫之间,若隐若现。 他的手抿紧,就消隐。 他的手松开,就迎接。 商忆低头盯着那正缓缓栖息的指尖。 他不会弄疼她。 除了第一回他也不大会,她的的确确哭得山崩地裂。之后他不会弄疼她。 不疼,却还是抽息。 抽息着,忍耐这样原始的舔舐。 “……轻一点。”她抚摸他的脑后。 他反而退开,声音更低:“捧起来。” 商忆耳垂红透:“……我有什么好捧的吗。” 他不许她这样说。她需要学会彻底地、完全地、全部地悦纳自己的身体。 但还是笑出声,抬手剥掉衬衫。 瘦削的肩头露出来。裹挟凉意的嘴唇印上去,像暴雨留给人类情爱的记号。 “今天雨好大……”商忆看清他侧脸的棱角,胡言乱语,“我的伞丢了。” 他的手指绕到腰后,若有似无地划过、抚摸、揉弄。 她挺直腰。 他的手臂绕回桌面。 遥控器发出轻微一声滴,书房吊灯关闭。接着台灯关闭,而她脊背后所悬挂的壁灯,温柔开启。 于是也只照亮她的身体。 “不要这样……”商忆开始头昏,“不要对着我。” 他不回应。他的话实在是少得可怜。 像她的肩头一样可怜,缩在他的胸膛里。 商忆骨架小。她站在厨房洗水果时,他能从后完全遮挡;她躲进他怀抱里,他就会完全容纳。 夏日湿气在胸膛和胸膛之间蔓延,烧起在心底。 傍晚该有凉意。 但傍晚没有。灯光暖黄,连肌肤也像烧着,允许薄唇游弋,祈求降温。 商忆听见抽屉拉开的声音。 这又是吊诡细节。 她记得自己的腰后正对着木星和土星模型,和牛顿摆球。 只是装饰品。他的品味正是这样寡淡。 而在腰抵住的抽屉,避孕套静静躺在里面,躺在一本科研期刊上面。 商忆遗憾自己并不是文学家。 如果是,她会描述季允之“显然,跟我做爱,比知识更加令人着迷”。 他戴好了。将她的腿妥帖分开,别在腰侧,试着向里。 “……痛。”商忆倒在他胸前,“还不行。” 无论多少次都是这样。 她不会再相信“长驱直入”这四个字哪怕一个偏旁。 季允之敛一敛眉眼。 而后保持着抵住她的距离。 他扶正她的脸庞,对着她的眼睛,而后慢慢磨动。 上下的,带着轻戳的,不时落在花蕊之上的。 攥在她腰侧的手克制着,没有死死掐紧。 商忆听见暴雨声,像是人群要淹没城市。 而身体最隐秘的地方,像降临雨季赤地。 03/潮热 情爱理应比暴雨喧嚣。 但这不容易。商忆清晰听见他进出的声音,感受到急剧抽送带来的炙热,仍然像是为暴雨辅助。 她的手向后撑在书桌上。 精巧下巴抬高,迫使呻吟回涌。 她不愿出声,即使是在雨里。 季允之的下颌同样紧绷,他也不喜欢出声。 但不能接受她不出声。 商忆动情时只会隐忍,一忍再忍,忍到不能再忍,才会小声指控:你欺负我。 他将她的腰肢摁回来,整个收在怀里,用力而反复上顶。 她的手蜷成一团,随意垂落他的颈肩,如泣如诉。 他忽然感到安心。 商忆临界,无措抱紧他。 “……很会咬。”他偏头去吻她的耳朵,褒奖嗓音轻而哑。 她听不得这种话,凭借他的颈项捂住呜咽。 他没这么容易放过她。 缓缓退出,将她抱上书桌,而后倾身:“夹住。” 命令。商忆知道这是命令。 但他的命令也不同。 他这个人就不同。所有气质无一例外落在冷淡里,威慑力有时竟然被离奇削弱,比如床上。 商忆累了。 摇一摇头,还在喘息。 季允之从不重复要求。径自将她双腿扯到腰后,垂眼,看着自己重新地、一点点被她吞没。 她又呜咽,抬手挡住眼睛。 他起先只轻轻地顶,只是快而急,这是她偏爱的方式。 她习惯,所以呻吟渐渐失控,一声比一声急促。 手指猛地攥上他的手臂。 商忆的声线极清澈。 她的一切都足够清澈。眼睛,梨涡,声音,笑容,摊开的掌心,和她切过的草莓。 他想要见到她的柔媚。 即使他明知道,她只有十九岁。 他原本也没有道德可言。 季允之抬手,拨开她汗湿的长发:“……一一。” 商忆睁开眼睛。 随后下发今夜第二道命令。 “看着我。” 商忆看着了。 他的额发也湿着。 他重新顶进深处。在这过程里的每一分、每一寸,每一度肌理的咬合,他都没有错过她的眼睛。 她的双唇微启。 身体在被填满,身体在被汹涌地填满着。 空荡在唇齿之间应运而生。 如果他无视,时机则错误。 但没有。季允之毫不犹豫俯身,同她接吻。 依旧凶狠,但掠夺变成深嵌,于是不再平庸。顶撞从轻而快转为重而深,有力臂膀将她的身体死死向自己按进,每一步都顶入至深。 每一吻都像即将彼此吞没。 他很凶。她一直知道他的性冷漠而凶狠。 她一直都知道。 但这一刻却尖叫着,用尽力气回抱。她感到自己在咬合,在吸纳,掉入深渊里,一定要他也长长久久,一道坠落在这狭长。 她叫不出来。唇舌被咬着,撕扯一般的纠缠。 情爱终于淹没雨声。 她知道暴雨仍在持续。 但被抱坐在沙发后,只想要无助承受他,再多一点。 她坐在他的腰上,手指抚摸他的额发。 他咬吻她脆弱双峰,她便抱住他的脸,护在胸前。 他急切索取,她选择同长驱直入和解。 他不断顶弄她,她断续试着迎合。 之后再度失控。 商忆被按倒,双臂挟持过头,除了感受丝毫也没有慢下来的抽送,再无他物。 受他双眼炙热温度连累,暴雨也万分寂静。 商忆是被饿醒的。 她被生生做到睡着。这不算稀罕,但也并不十分常见。 中央空调处于适宜温度。她凭着感觉,摸到床头灯触控。 介于冷色光和中性色光之间,之后小熊睡衣模糊亮在眼前。 迭得整整齐齐。 季允之。季允之的洁癖和强迫症时常令人煎熬,但用在照顾刚和他做过爱的女人身上,偶尔生出妥帖。 商忆轻轻推开房门。 每回过分激烈的性事后,她都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她很希望他已经回家。 这公寓不是他的家。准确来说,只是他养着她的地方。 他不会干涉她是否入住。她明白即使自己逐渐像回家一样天经地义,他也不置一词。 在一起满半年后,商忆大着胆子问过,这房子是不是分开后要送给她。 她连“分手”都不敢用。 换来季允之拂袖而去。 商忆垂头丧气。 这房子九十平。只有一个主卧,另一间被季允之改成书房。 但一平十四万。 如果送给她,日后她再转卖,这辈子就可以进入养老状态。 这是她去年不得不一边准备期末周,一边对季允之随叫随到时,最爱做的白日梦。 但他好像没有这个意思。录入指纹和直接过户,是鉴定情妇能力的直接证据。 商忆认为自己属于最低一档。 “去吃饭。” 她瞬间贴着墙站直。 季允之坐在吧台后。原本正在回邮件,似乎被她的反应逗住,平静望着她。 商忆笔直那么一瞬间,又立刻小跑到餐桌前。 花生酱云吞。她最喜欢的。 商忆伸手摸过温度,乖乖坐下来,拆开包装。 她的头发在尴尬期。不长不短,不卷不直,潦草分在两侧,更加衬得脸庞楚楚。 季允之对女人毫无归纳,但明白一一是这样漂亮。 “那个……” 商忆至今不懂得称呼他。 “表姐说,这个月爸爸来过医院。”她声音低下去,勺子越来越慢,“我不太想他去打扰妈妈。你能不能……” “知道了。” 商忆偷偷看他一眼。他没有看她,语气淡漠。 “我弟弟马上中考了。”她继续试探,“我可以搬回家一段时间吗?他考完我就……” 季允之抬起眼睛。 他的沉默就是答案。 商忆垂下脸。 “他在长身体,晚上总是饿。”她不想就这么放弃,“天天点外卖也不好。我就想着,帮他做一点夜宵……” 他仍然不说话。 他的不说话分为两种。 一种是给小女孩面子,委婉拒绝。 一种是拒绝到根本懒得回应。 商忆咬咬下唇,不再说了。 半分钟后。 短信提示,到账十万。 她有些茫然:“我最近有钱的。” 她岂止最近有钱。 妈妈的医疗费用,弟弟和妹妹的学费生活费,季允之不再让她操心。 就算得不到这个房子,她……也算很有底气的年轻女孩了。 “厨师。” 季允之起身倒水。 “谢谢你!”商忆连忙道谢,努力解释,“但我只是想陪着他,现在学生中考压力很大,所以……” 他再次看她一眼。 这就是不要得寸进尺了。 “……谢谢你。”商忆只差将脸埋进云吞里,轻微哽咽,“谢谢。” 季允之不置可否。 他回书房去了。 商忆在门外徘徊许久,最终下定决心推开:“你有时间吗?” 换气系统运行良好。但她好像还是闻到一丝情爱过后的淫靡气息,双足不安并动。 “什么事。” “我……我最近有钱。”商忆脸庞低垂,声音也是,“就算花钱让他们去那种全托,也足够了。你不用再给我。” 她不知道,季允之只想得起三个小时前,她在这个房间里的模样。 她是如何咬紧他。 “谢谢你。”她说了第三遍,感激到想要鞠躬,“那个……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你说就好了。” 这话让季允之挑眉。 “你指哪方面。” 商忆拿左手扶着右手:“我……我今天……今天……” 她很小声地问:“今天你满意吗?” “嗯。” 没有了。 她不安看着他。 季允之话太少了。她需要非常非常努力,才能做到持续对话:“还有一件事……就是我爸爸那些债主,有人跟踪我弟弟,知道我们的新地址了。所以我……” “知道了。” 又没有了。 商忆局促站着:“然后……然后,我经常出来,虽然室友都相信是回家,但还是想办一下外宿手续。我们学校外宿很麻烦,要有很充分的理由。照顾妈妈是可以的,但我不想把妈妈的病历交给学校……所以……” “知道。” 没有了。 商忆咬着下唇,转过身要走。 季允之忽然出声:“过来。” 04/道德 商忆就等着这一句,乖巧得不能再乖巧。直奔书桌后而去,准确落在他腿上,环抱他的脖颈:“嗯?” 季允之笑了笑。 商忆更乖,摘掉他的眼镜,主动吻在唇上。 她有备而来。唇齿间是和他相同的薄荷味道,身上是他最适应的山茶花气息。 很难定义季允之的性需求。 它有时过分磅礴,像跨年夜反复响起的手机铃声。没有人知道,商忆始终忙于低喘轻吟,而无法接听。 有时也会突然沉寂。 让她在夜里辗转反侧,担忧他是否厌倦。 “有护照吗?” 商忆摇头。 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去办。” “……要去哪里吗?”她不敢不同意,只是小心询问,“我马上期中,作业好多……” “新加坡。” 他并没有回应后面这句话。 商忆迟疑:“待很久吗?” “20到22。” 她偷偷瞄一眼日历,是周五到周日。 还好。 “那我提前写作业。”她按一下刘海碎发,“是出差吗?” “不是。” “那……” “如果不想又在书房做,你最好现在回去。” 商忆没有动。 她不怕陪他做爱。她唯一害怕的事,是他不再想跟她做。 但季允之的确不打算又在书房要她,不打算今晚还要她。 明早可以另说。 商忆开始查看手机银行。 十八岁以前,她身上从没有拥有过超过五百的数字。 但从去年的1月29日起,金钱的意义同样开始模糊。 季允之等了她十一天。 1月18号,他带她吃饭。 “我道德底线很低。”在111层的幽静包间里,他平静陈述,“29号成年,对吗?” 商忆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敢用刘海的弧度点头。 “很好。” 他写给她一个地址:“来这里。” 完全是小区地址的格式。商忆莫名不安:“不可以……去酒店吗?” “不可以。” 一般人会解释,为什么不可以。 但季允之不会。 “那……那多久呢。”商忆紧紧攥着掌心,“我是说,我要陪你多久呢?” “不知道。” 一般人会反问,你打算多久。 季允之也不会。 “……一年?”商忆吞吞口水,“这期间,你会不会……就是……” 她当然知道,她只能有他一个。 但如果可以,她希望至少在关系存续期间,他也只有她。 “就是……只有我的话。”商忆紧张得快要昏厥,“季先生,我学生物。我认为……这也有利于你的身体健康和生命安全。” 或许医学生更适合这样发言。 他也才二十六岁,称呼为先生隐隐有些违和。但没有别的叫法了。 “可以。” 话真的好少啊。 这样一个出众而沉默的年轻男人,不肯恋爱,但要包养一个女学生。 唯一解释:他有生理需求,但不愿意陷入任何感情。 商忆想通了。 爱上他会是死路一条。 爱上手机余额则直达罗马。 商忆感到幸福,幸福以至于晕眩。 陪他一年四个月,她拥有一张无限额的信用卡。还拥有一张余额97万的银行卡,另一张72万。 她的妈妈,在这座城市最顶尖的医院,接受最顶尖团队的治疗和看护。 她的弟弟,成功转入离医院最近的初中就读,从班主任到体育老师都关怀备至。 她最小的妹妹,顺利进入她所在的科技大学附属小学。姐妹俩时常能够在食堂碰面,分享同一只面包。 她的赌徒爸爸是他们四个人这一生的所有噩梦,如今想靠近半步也不能。 什么是包养? 这才是包养。 商忆从不遮掩,她已经不再是个正直女孩。但如果有些网文作者要写见不得光的故事,至少也要是这个待遇。 她从不需要为他做饭,季允之会嫌难吃。 她也从不需要为他洗衣服,季允之会反问:人类为什么制造洗衣机和烘干机? 她更不需要为他卑躬屈膝,季允之会直截了当:我对你满意。 商忆抱着手机亲了好几口。又打开关注的几个慈善公众号,一个个捐献,之后在床上打滚。 滚到第三圈,听见清淡声音:“一一。” 商忆鲤鱼打挺。 他抱胸倚在门边。 最重要的一点,季允之实在是个年轻而英俊的男人。 除了绝对不能爱上,他没有任何缺点。 而这也是最大的优点。 05/开端 商忆最不擅长的事,演戏。 而商忆最擅长的事,演好季允之的女人。 可见人的底线,是随着处境而不断流动的。 季允之早晨通常会有欲望,这很正常。毕竟他作为男人远远不仅正常,甚至强大。 季允之九点之前要起床。商忆定了六点半的闹钟,提前准备。 因此当他醒来后,发觉眼前一对毛茸茸耳朵,难得稚气眨了眨眼。 “可爱吗?”商忆抓一抓,“这种衣服很便宜……淘宝就很便宜。” 否则她还不愿意。 他有些懵。 她坐起身,向他展露完整的海军水手服。并没有不得体的地方,更不曾袒胸露乳,但她刻意穿给他看。 季允之本质理工男。 他在卡内基梅隆读的本科,之后在斯坦福获得硕士学位,这时也只有二十岁。 财富自由是生来就有,更加自由纯属意外。没有人能想到,一家从零开始的无人机公司会迅速崛起。 他和资本家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负责技术部分。靠股份分红就已经遗忘,金钱原来并不是数字。 不过考虑到他父亲的身份,其实他出生后从来都不知道,金钱不是数字。 否则商忆绝不会用尽力气和所有演技,在停车场换他一分怜惜。 他原本不打算理她,漠然回到车里:“17岁?” 近乎讽刺。 “半个月后就成年了!”商忆紧紧抓着他的袖口,“半个月,就半个月……” 他低头看她。 “求求你。”她仰着脸,泪水适时落下,“刚刚那些人……他们砍掉了我爸爸的一根手指……或许会砍掉我的,然后就是我妹妹的,我弟弟的。我妈妈还躺在医院里,钱都被我爸爸拿去赌……” 他并不知道,商忆在说“爸爸的手指”时,真正想的是:不止一根就好了。 季允之垂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商忆也不再陈述,只是直直望着他,无声掉眼泪。 她哭起来时,眼睛实在干净得不像话。 最后他说:“上车。” 商忆抱着书包,哭到蜷缩在前座。 醒来后在海边。深夜一点的海面,只有铺天寂静袭来。 季允之在打游戏。他记得静音。 商忆揉着眼睛向他道歉,而后轻声问:“……要在这里吗?” 他古怪看她一眼。 “……可不可以求你,至少要用套。”她哽咽着恳求,“我没有过,很健康,你放心。但是……” 他打断她:“你认为我是想坐牢的人?” “和还有十几天就成年的女生,无论如何不会蹲监狱的。”商忆低声,“你不用担心,我连手机都没有。而且……比起讹你,我更想……” 他面无表情。 “你可不可以……” “把我留在身边呢。” 商忆知道希望渺茫。 他沉默了太久,久到她已经绝望。 “对不起。”商忆抽噎着,要去开车门,“对不起……拜托你,就当没有见过我。” 她碰上车门拉手。 在这一瞬间,身后传来力量将她转回去,清冽的男性气息靠近。 他很低声地说:“我需要确定。” 之后唇瓣贴上她的。 商忆瞪大眼睛。 她僵硬着克制抵触,和挣扎冲动。 但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这样贴着。 约摸半分钟后,季允之离开。 他还是很冷淡:“季允之。” 商忆捂住心脏,她拥有如此浅尝辄止的初吻,和一个陌生男人。 吻过后,他告诉她自己的名字。 “……商忆。”商忆轻声回应,“就是‘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说人话。” 杜甫如此广为人知的一句诗,他居然听不懂。 商忆不安:“商人的商,回忆的忆。” 他嗯一声,表示记住了。 商忆的希望复苏。 是应该的。 下一秒他就转过头,明确告诉她:“我对你有欲望。我不知道为什么。” 商忆屏住呼吸。 他随手拿了件外套扔给她,重新启动。 “第一,我也没有过,同样很健康。” 商忆揪住外套边缘。 “第二,我不打算在这里碰你,不打算在你成年之前碰你。” 商忆松开手。 “但我的底线是成年当天。” 他的声音飘在耳朵里:“在那之前,我会解决你的问题。” 这是他说话最多的一次。 第二天上午,妈妈转院。 第二天下午,分别有人来接弟弟和妹妹去新学校报道。 晚上,季允之接商忆去吃饭。 “1月29号成年,对吗?” 商忆做梦都没想过,她会有如此确切的初夜日期预估。 但1月29号当天,她迈进这座公寓式住宅后,季允之重新告诉她。 “如果你现在就走,”他说,不太在意的样子,“你家人得到的也不会变。” 商忆不可置信抬头:“什么?” “我最后给你一次后悔的权利。” 季允之还是不在意:“我可以做一次慈善。” 太诱人了。商忆不得不死死咬住唇,克制掉头就跑的冲动。 他都看在眼里,可是他仍然不在意。 最后商忆抬手,解开连衣裙的拉链。 裙带滑落。 季允之从来不给二次确认的按钮。 他只是淡淡笑一笑,将她打横抱起来。 06/兔耳 季允之的目光短暂清明,随后再次晦暗。 她讨好他的手段并不多。 兔耳朵是其中之一。 商忆主动撑起身体,要到他腰腹间去。途中被制止,他的目光落在她唇上。 她明白过来,垂头垂眼,摇一摇脑袋。 不愿意。 季允之不强求:“坐上来。” 她咬着唇,探手拿出一枚避孕套,准备递给他,听他补充:“帮我戴。” 商忆一顿。 他的手已经抬上来,隔着一层薄薄布料停在乳尖。在拇指和食指之间,轻轻揉捏。 她承受不过一分钟,呼吸急促。 情趣制服双乳间的系带等于不存在。宽大掌心探进去,完整裹住后平静揉转,他的神情是冷静的。 他总是用冷静的姿态挑衅她。 商忆手里的避孕套掉落在床单上。 他并不着急,拨开衣服,吻住雪白细腻的一片。她很快喘息出声,无措推一推他的肩膀。 换来另一只手敲抵门户。 商忆整个人抖了一抖。他的手指一向很有章法,机能和修长程度成正比。指腹抵进花心,迅速被软肉咬住。 她以为他会用手指。 吻到另一侧的同时,手指却骤然退出,换手心覆盖整个花户,重重摁压。 她叫一声。猫儿一样。 他感到有意思。他每每感到有意思,看着她的目光才会格外明亮。 性器轻车熟路抵上去,缓缓、缓缓滑动。 她对互磨的偏爱,是他发现后倍感惊喜的存在,直接缩短“不让商忆那么疼痛”所需要的前戏时间。 亲密无间地触碰、抵合、摩挲,结合欲望疯狂滋生。商忆的上衣被扯开,他的脸来到跟前,凶狠吞咬乳肉。 有些急。彻底动情了。 是相当急。她模糊想着避孕套掉在哪个位置,他已经摸到。低头戴妥,将她腰肢扶一扶,毫不留情抵入。 “……疼。”商忆抽气,“慢点。” 他的怜悯不够用,依旧顽固向深里去。她更加紧张,他满足到想要叹息。 “……昨天那么多次,”语调还是平淡的,却问这样的问题,“早晨还是这样。” 商忆难堪别一别脸。 年纪太小的女孩,原本就不适宜拥有过于频繁和激烈的性。 他一向没有什么耐心,在清晨。顶撞的动作凶而急,她低低恳求,也不能获取心软,兔耳朵像是要掉落。 他将她翻过去,简短命令:跪好。 激烈的生理快感让她眼睛微红,伏在床头,枕入手臂里,无声承受从后而来的深抵。他耐心匮乏时实在令人疲惫,身体和身体深深交缠,拍打声音愈发羞人。 短裙都没有脱下。 他摸她的兔耳朵。 商忆被撞出一声又一声哭吟。一声落不定,下一声已经酝酿,快感在身体里层层堆高。 直到失控摁住他的手臂,仰头低叫,身体深处剧烈痉挛。 一一一向不中用,而且呈现越来越不中用的态势。 季允之再度感到满意。 忍过这一阵灭顶快感,抽出将她抱起,快步向浴室而去。他没有射,她不会那么天真,果然只是被抱上盥洗台,而后分腿。 性器随即重新嵌回她深处。 结合瞬间两个人都低低喘息,迫不及待迎向对方。他不许她躲,掰着她的肩膀,让她看着他的眼睛,明白是谁在顶弄。 激烈的、深重的、迅疾的、不顾一切的顶撞。 “嗯……嗯。”商忆哀求,“我十点半有课……你快点弄好不好?” 季允之不信世界上还会有比她更煞风景的人。微微抿唇,双手撑在大理石边缘,高频而小幅度地撞住她那块敏感软肉。 他找到这处禁地,都花了一整年。 浴室的密闭带来安全感。 商忆尖叫。 他没有吻她,就是要听她叫。捧住她意乱情迷的漂亮脸庞,性器悄无声息轻微换了角度重重抽插,依旧不放过那一处。 她叫到濒临失态,后仰的脖颈像一尾出入海面的鱼。 他还是不放过,抱在腰上,将她抛落顶弄。一边向里间走,拧开花洒,撕掉她最后一片可怜制服裙,退出片刻。 等她迷蒙睁开双眼,像是渴求,才肯狠狠抵入。 商忆的腿牢牢圈在他腰间。 商忆的脸庞垂在他肩上,她失控吻他肩后的肌肤。 商忆的阴道,紧紧容纳着他那侵略性极强的性器。 他如何顶撞她,她就如何咬合他。 她在浴室再次高潮,再次又再次。季允之也出来一回,商忆自以为解脱,力尽倒在他胸膛里。 然而回到卧室,双腿即被扛上男人肩头。他几乎没有给她缓冲的时间,进入同时开始疯狂顶撞。 商忆快要崩溃,尽管已经预料到,这会是一个月不见面的后果。 她望着他,剧烈颤动导致视线都变得模糊,世界坍塌为性器相连的那一点。 季允之、季允之。 他的名字在心口堵塞,但没有资格出口。 他忽然够了,放下她已经无法支撑的双腿,俯下身来抱她,轻而快地撞,耻骨接触又分离。 亲吻到来,舌尖被舌尖卷在一起。商忆忽然感到自己像从海洋起飞,或在天空遨游,而地面茫然无踪。 她又到了。 季允之真的很满意。 于是柔声夸赞:“……好乖。” 07/柑橘 商忆再次睡醒,已经九点五十。 一个激灵坐起来,十分钟解决刷牙洗脸,换上符合她学生气质的套裙。冲出去时,季允之正在吃早餐。 示意她一起。 “我不吃了!” 商忆摆手拒绝:“专业课,今天可能有quiz(测验)。我走了。” 他不会像小说电视剧里的男人一样,用明确震慑力,逼迫她吃早餐。 他根本不关心她吃不吃。 听过这话的反应,只是给他自己倒牛奶。 商忆换好小白鞋,头也不回要走,又迟疑着,轻声告知:“那我回去了?” 他也没有回应。 恋爱和包养的区别是什么? 根据商忆对现实恋爱的观察,区别在于,女朋友的待遇通常不如“情妇”角色。 几乎没有人会从一段年轻的恋爱里得到几百万的净利润。 她得到了。 弊端在于,恋爱关系中的男性,在性过后无比怜爱女友。 而季允之对她,欲望满足就会变得冷淡。 他本来也够冷淡了。 商忆不在意,推门向外走。 雨势依旧。今年像是要用完从全新世至今积攒的湿气额度。 商忆拿书包勉强遮挡,走进最近一家屈臣氏,买一把最便宜的透明伞。 她有些疼。 疼痛隐匿在人群里,是它最为酸涩的时刻。 她看见上班族买了和她一样的饭团,看见年轻学生清晨就在便利店抽走一瓶可乐,看见小女孩戴着黄色帽子,牵着妈妈的手过马路。 她躲在他们的阴影里,潦草咬着饭团。 她走到接驳点,却刚好错过上一趟开往地铁站的车。 原本公寓也有随时随刻接送住户往返地铁站的便民小车,负责他们楼栋的那对老夫妻,都认识季允之。 不幸的是,他们捡到过她掉在电梯里的学生证,知道她十八岁。 更不幸的是,之后撞见过他将她抱回家,而商忆战战兢兢。 次日,其中那位大叔审视商忆的目光,让她落荒而逃。 她不愿意和他们打交道,那会让她感到无处遁形。 双腿之间的酸楚缓慢袭来。 不过指望商忆为此流下小布尔乔亚的无用泪水,那就大错特错了。 她只是打字告诉季允之:我想要一辆电动车,但楼下好像没有停车的地方。 她确实很难想象住在这个楼盘的人,骑着某种带筐小破电驴通勤。 一一:我可以买吗? 一一在季允之的微信里,也叫一一。 他左手已经搭在方向盘上,收到这条消息,扯扯嘴角:在哪里。 已经10:09。 商忆立刻答复:接驳车的集中点,我怕赶不上地铁。 她但凡刚才主动说一句,你能不能送我一下呢。 车窗都不会摇下来。在季允之的认知里,如果商忆至今还认不出他的车,他会质疑她那662的高考成绩是怎么得来。 商忆不会。她立刻蹦起来,上前开门,书包包带卡住,连忙弯腰去拖。 她一直很像一只灵活动物。兔子,刺猬,或随时会飞走的什么。 这一刻实在太像。 他收回目光。 季允之连车都很低调,石英石色泽在阳光里尚且丝毫不起眼,更别说雨幕中。但商忆依然害怕被看见自己上了一辆保时捷,因为她是一个年轻女孩。 她小声说:“走吧。” 车内是帕尔玛之水的柑橘味道,她知道他还喜欢白檀和橡木。买车时通常不会附赠的黑瓶。 她可以想象他选购时,指骨凸起的弧度。 季允之不像毫无情调的男人。 绝大部分时候,他只是不愿意用心。 包括弄疼她。 商忆抱着书包,坐得笔直,不吭声。 通常他也没有话跟她说。 但今天还是提醒:“护照。” 子言说现在要半个月才能拿到,昨天特意提醒他:让一一妹妹赶紧去啊,不然赶不上。 “我一定要去吗。”商忆吸吸鼻子,“你说不是出差,那……我……只是那么几天。你走之前,或者回来,也可以做的。” 他轻微拧眉,瞥了她一眼。 当然没错,但这不像她会主动说出口的措辞。 “期中各种作业和考试都很多。”商忆开始找理由,“我这学期还有解剖课,每周都要交实验报告。” “我好像不是在让你选择。” 她将书包抱得更紧。 半晌,很低很低答复:“知道了。我今天就预约。” 季允之不再说话。 他的敏锐也这样活在分寸里。完全足以察觉她情绪一般,但从不关心原因。 在进入学院路之前,商忆转向他:“在这里停。南门人很多。” 他不像小说男主角的又一点。不会嗤笑,不会质疑,不会讥讽,不会在意她这一点自欺欺人的自尊心。 而是无声照做,停在路边。 商忆偶尔会道别。 形式包括但不限于戳一戳他的手背,或主动亲一下侧脸,甚至询问,未来几天是否需要自己。 情妇要有情妇的觉悟。 但今天没有。她低着脸就去推门。 “今晚过来。” 她的动作停住。 还是冷淡而克制的口吻。她打赌,他连视线都不在自己身上。 “我答应我弟弟,今晚带妹妹回去……” 被打断:“一一。” 声音里终于有了点笑意。 “你记得自己早晨的样子。应该想到,今晚你不会有自由。” 08/秘密 卡宴消失在视线里。 商忆怔怔看着,之后转身,将书包背得板正而紧贴,向教学楼走去。 她说了。 在他说完“你记得早晨自己的样子”后,她坚持下了车,之后回头,轻声告诉他:“我疼。” 季允之看过来。 她的手指收在车窗下方:“你弄疼我了。” 她知道她是没有资格抱怨的。 她收回手,后退一步,视线和精神气一样耷拉。 他望着她片刻。 她心中燃起忽明忽暗的希冀。 唯有怜惜超越欲望范畴,她才有余力期待剧情。 他将视线收回。 随后车身扬长而去。 留商忆呆呆站在原地。 他对她的怜爱全由男性性欲构成,她一早就明白。 否则不会初夜过后,三天没有让她离开公寓一步。 她哭坏他一件衬衫。 第三天,她终于后知后觉开始害怕,怕要死在他手里。情绪激动摔坏他的手表,商忆吓得大哭。 她恳求他不要生气。 她主动将睡裙脱掉,他替她穿回去。 语气仍然很平静:“不能了是吗。” “不能了……”她抱住他的手臂哀求,“好痛……好痛。求求你。” 他喜欢看她哭。 她已经发现了。 他只在她崩溃哭泣时,满意夸奖过:很漂亮。 他摸摸她的脑袋:“知道了。” 这是他对她说的第二多的话。 商忆躲在浴室里,搜索后给自己点了药膏,预计半小时后送达。 她拿温水敷眼睛,发觉自己这时一点也不漂亮。胸膛肩颈没有完好的肌肤,而女孩子最应该得到温柔对待的地方,因为已经入侵的过度频繁而脆弱不堪。 她小心翼翼地喝粥,尽量不让勺子和碗之间发出任何声音。 季允之忽然扔开足球杂志,起身叫她:过来。 她手一抖,而双腿在心中发抖。 还好只是录指纹。 她的拇指一直抖,他居高临下看着她。 “……我还要上学的。”她颤抖得更厉害,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我还要上有机……还有细胞生物学……我要读书的。” 她是抓住了他。 可她深知她沉没到底也要死死抓住的是什么。 在家庭已经走到绝境的时候,妈妈用尽全力,保护了她两年安心时光。 商忆只读了两年高中。 得到一份数学141,语文121,英语134,物理91,化学86,生物89的成绩单。 妈妈抱着她和弟弟妹妹大哭。 她也以为她给家庭带来了希望。 街道领导带人捧着十万奖金的庆祝匾额热热闹闹到家里来,商忆发自内心感谢政府,从没有觉得自己这样有用过。 她恳求妈妈接受透析治疗。 直到这笔钱被爸爸取走。妈妈想要跳楼。 她突然就明白了。 教育或许能给穷人托底,但从不推动悲剧绝处逢生。 季允之可以。 他一个电话就让妈妈住进肾脏病排名前十的医院,配备单人病房,每一次透析都有专家会诊。 他让弟弟妹妹不必再担心交不上班费和校服费用。 所以她选择在他身下乖巧承受,反复承受。 即使永远不再有资格回应曾经得到过的期许。 永远不再有资格回应十岁的自己,拥有成为科学家愿望的自己。 被他进入的那一刻,商忆的眼泪反而止息。 因为确信悲剧会就此停下。 次日睡醒,他望着她一边重新流眼泪一边强迫自己吃东西,语气还是那样的冷淡,内容却是:你可以随时去看你妈妈。 她哭着向他道谢。 “需要去美国吗?我会安排。” 他倒了水,推给她:“如果认为美国太远,日本。” 之后又冷静告诉她,事实上,发达国家对待慢性病如尿毒症的态度和国内并不相同。如果她需要更成熟的肾脏移植,他会帮忙注意,但不建议在国外接受长期治疗,国内已经很完善。 “取决于你。” 他说这话时,甚至漫不经心打开游戏页面。 商忆哭到米饭都是眼泪的苍白味道。 这一刻,她险些爱上他。 他终结了她的处女膜存在,于是也顺手终结她的人生困境。 但也更加痛恨他。 他是人,难道她不是吗? 为什么他们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我还要读书的。” 所以第三天,她这样说。 她不知道除了拆迁和彩票,还有什么可以人为制造奇迹,除了教育。 季允之感到疑惑。 他反问:“我说过不让你去学校吗?” “今天周二了啊。”商忆又开始哭,“我已经错过了五节课,点名被点到了,自习也没有去……” 他开始头疼。 “你是我第一个女人。” 而后问她:“做两天是死罪?” 商忆哭不出来了。 他不生气,像是想笑。 骑手打电话来,告诉她这公寓根本不能送上门。 商忆怯怯问他,可不可以去拿外卖。 季允之已经懒得回答了。 他推测这小女孩大概读小学或初中时,喜欢看一些神经病文学,把脑子看坏掉了。才会认为,现代社会,他一个合法公民,会将人拘禁。 走出去两步,她就跪在地上。 又要哭了,他感到无奈。 起身把人捞起来,丢进沙发里。而后给物业管家打电话,示意她报姓名和手机号。 商忆无措:“……懒羊羊与小灰灰,1771。虚拟号码可能看不到……我买的是药。” 他笑出来了。 她红着脸低下头。 季允之把号码发给她:“告诉他信息,他会送。记住了?” 商忆用力点头。 之后她就得知,每栋楼有接送住户来往地铁的司机和小车,也有机器人和三名物业管家,负责配送各类外卖快递。 值得一提的是,以备意外情况,有一位必须是女性。 和他联系的是男人,但送女人用的敏感药物,会自发调整为女性。 无论是从地段、面积、通勤距离和配套设施,他都选择了他认为最适合养着她的地方。 商忆默默给自己上药。 浴室门锁着。 她待了太久,季允之在外面敲门:“你最好不是在哭。” 小姑娘哭起来是很美丽,他的破坏欲会得到最大限度的满足。 但他并不希望她总是伤心。 不情不愿,就没有意思了。 她打开门,摇头:“没有哭。” “出来。” 他转身就走。 商忆擦干净脸,步伐有些慢,但好在稳当走到他对面坐下。 他把银行卡推给她。 “别太过分,”他说,“不需要安全码。” 商忆盯着私人银行四个字。 “医院和学校那边,不用管。” 她已经道谢到麻木:“谢谢。” 他抄了几个号码,递给她。 “遇到事情联系不到我,从第一个往后打,会有人解决。” “我知道你难受。” 她慢半拍抬起头。他指的是哪里难受? 他不像是会理解女人心里难受的男人。 “我签过家庭医生,但像是诈骗。不是不为你联系。” 果然指的是,他一手造成的生理难受。 季允之的口吻竟然是嫌弃。 一张名片被推过来:“这个人。” 女性,妇科主治医师,在她学校的附属医院工作。 “如果你对我也感到难堪,但不舒服,自己去找她。” 商忆捧住名片。 她需要。 女孩子经历过性行为后,根本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感染。 即使男方是干净的,也存在诸多意外情况。何况是他给她这样的频率和强度。 他又丢过来一本文件夹。 像是没有什么耐心了:“医疗险和意外险。你自己,还有你弟弟妹妹,或者还有其他人,随你。选好打第二个电话号码。” 商忆眼前模糊。 她应该有些恨他的。 “学生物?” 她点头的动作变得极为缓慢。 “邮箱。” 季允之提示:“edu后缀。”(教育邮箱) 商忆手指又有些抖,写下邮箱地址。 他抄送给她一份联系人列表。 她点开,领域从生物信息、免疫学到计算生物学不等。 “有需要就联系。不过说清楚。” 商忆睁大眼睛。 “告诉他们,你是一一,认识我。” ———————————————————— 季允之:我除了要得频繁,有缺点吗? 一一:?í _ ì? 09/命运 大二大三普遍是大学生最难熬的时间。连轴转的专业课结束,几个女生约着要去海底捞六九折。 商忆犹豫一会,还是摇头:“我要回家。” 她知道完全脱离学校社交并不是好事,但眼下没办法两全。 好在室友赵雨涵帮她委婉解释,说是家里情况比较复杂,需要她回去帮衬。 之后推一推她:“晚高峰呢,快走吧。” 商忆抱着书包就向地铁站跑。 季允之是不加班的。 他在美国待了太多年,工作风格高效但绝不刻苦。从职级看,当然还有董事长和几位行政领导更有权力,不过很少管到他头上。 五点半说走就一定会走,晚到家多半是去找吃的了。他很懒,放眼整个厨房只会用微波炉,在家时间多半拿来玩电脑,和睡她。 商忆有所体会。 曾经有过一次。五点半下班的男人,六点零九分就在车里,在她的身体里。 衬衫敞开但来不及脱,要她坐在坚硬腰腹上,顶得她连连闷哼。 她不敢不,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连地铁站进站都要排队,这座城市真是恐怖。商忆被后面的大哥推搡向前,接到妹妹的电话:“姐姐。” 商悦的声音小小:“……我想你。周五啦,哥哥都回家了。” 她原本是答应带他们出去吃饭的。 商忆心里难受。 退出队伍,蹲到一边,给季允之摁字:对不起,我今天真的想回家…… 又删掉。 一一:对不起,我不会再乱发脾气了。今晚答应了我弟弟妹妹,要带他们去吃饭,我晚点再来可以吗? 一一:我当时怕赶不上课,这个老师会批评迟到的人,所以很着急。以后不会再发脾气了,对不起。 一一:请你不要生气。 一一:求求你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有任何回音。 商忆擦一擦眼睛。决定不管了,毅然跑到地铁站外,扫一辆单车。 他们早就从老城区的小破房子搬出来了。 季允之在和医院、大学、初中几乎同等距离的地方帮她租了一套四居室,单车二十分钟。 他不需要她,她就回去住。 他需要发泄,她无计可施。 而频率实在不低,去年她几乎没有办法好好在家里过夜。 好在弟弟妹妹都以为她住在学校里,而室友又都以为,是本地人喜欢回家。 弟弟商惟十五岁,过度早慧,对骤然改善的生活、老师的额外殷勤和追债人的消失都感到不安。但商忆告诉他,是因为家里的事被发到报纸上,大学的慈善组织注意到了。 她瞒不了很久。现在的孩子长到十六七岁,会迅速明白世界运行的规则。 但这隐患不大,她不信季允之两年后还能不腻。 其实要商忆坦诚些说,她已经开始不解。自己这样无聊的身体和性格,按照他“享用”的次数,早应该腻味了才对。 季允之似乎完全不在意她的反应。 头两个月,除了机械承受,她唯一学会的动作是解皮带。 除此之外,连躺着都是僵硬的。 这都丝毫不影响他的频率和力道,她甚至以为自己正被一个男人着迷着。 她是没有过别人,但至少明白一点:早上八点半,在女生已经明确道过别、推开门的前提下,又猛地被扯回来、丢上鞋柜分开腿,是不应该的。 今年好多了。 但或许只是因为出差,他不能把她带到德国和美国去。 这两天又是那个样子,像永远要不够她。 如果真是永远……或许也好了。 她连想一想都不敢。 “姐姐!”商悦踮脚,“你又发呆。” “哥哥最近偷偷上网哦。”她小声告诉姐姐,“虽然他成绩还是很好,但是你给他买了手机之后,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商忆回头看一眼关着的房间门。 “知道啦,谢谢悦悦打小报告。”她弯腰摸摸商悦的脑袋,“那我去看看哥哥。” 商惟在写试卷,听她说要收手机,考完再还,没有异议。 商忆看着这只普普通通的安卓手机,一千块钱不到。 这当然不是季允之的意思。 他把玩她的手机,评语只是:“那天没有带?” 她说她没有手机。 那时,商忆伏在他胸前:“只是想让你相信,我不会录音和拍照。因为……我想留在你身边。” 他一个字都懒得回。 但的确,她留下来了。 商忆知道初中生也会判断电子产品的价格,尤其弟弟这样的聪明小孩。 于是把自己的旧手机给他,让他有急事务必联系,恰好内存已经无法支撑游戏运行。 她输入780711。 弟弟应该和她一样,都会选择妈妈的生日作为密码。 也的确是。 商忆打开历史记录。 “向南花园租金多少钱”,“科技大学有哪些慈善组织”。 她轻轻叹了口气。 商惟真的很聪明。 他甚至都不删。 “我回学校咯。”商忆低头换鞋,悦悦抱着腿撒一会娇,之后就乖乖去睡。 商惟追到楼梯来。 他低声叫她:“姐。” 商忆背着书包,轻轻应了。 “姐。” 他已经很高了,比商忆高出一截。这时垂着脑袋,又叫她姐姐。 “好好学习。” 商忆仰着脸:“别想其他的。” 商惟没有看她,盯着墙壁,忽然就问:“他对你好吗?” 商忆手腕一抖。 “我看到过一次……那个是保时捷的车标。” 商惟想哭,但忍住了没有。他这样聪明、努力、卓越的姐姐。他不愿意再说漂亮。 他很想问那个男人多少岁,这是唯一能直接判断姐姐处境的依据。 低于三十,他才会勉强觉得好过一点点。 “小惟。”商忆攥着书包,“我是成年人了,我有自己的想法。你明白吧?” 商惟哽咽:“对不起。我是哥哥就好了。” 商忆眼前蓦地一湿。 她很少打车,除非是怕迟到了季允之会不高兴,她从来都不打车。 她账户里有两百万了,但并没有任何变化降临在她的人格里。 如果一个人一个月花五千,活七十年,那么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底线是五百万左右,她还需要太多钱了。 她真的好想要那个房子。 10/磨人项链 指纹识别成功后,轻轻一声嗡。 客厅里亮着灯,厨房亮着灯,走道和吧台全都亮着灯。季允之是这样懒散的,不过他会在睡前,直接关闭整个灯光系统。 之后朝她压下来,心情好是哄骗,心情不好就低声命令:分开。 商忆提前感到疲倦。 她是很怕他热情消退。可浓郁到从不考虑她的感受,只能一次次证明,这种热情的纯度高到不可逾越。 70%的性欲,30%的破坏欲。 所有她想要的其他,都只是0。 但她没有办法。 拍拍脸颊,轻轻推开卧室门。 周五晚上,大概率在打游戏。 至少她还是有点了解他,打游戏也不愿意回消息。 “……对不起,”商忆靠在门口,“我不会再发脾气了。” 他看她一眼。 她眨眨眼。 他有时又没有那么喜欢看她哭,她不敢哭。 “过来。” 商忆迈动脚步时,心里只剩漫长无望。 她确信他不是坏人。 但她只能抬手,去解连衣裙的纽扣。解到第三颗,眼泪还是掉出来。 季允之把游戏机丢在一边,抬手就将她扯落。 “我真的疼!”她哭着抵住他,“我真的只是疼而已……” 她抖得不像话,眼睛也红得不像话。 季允之有时认为,自己在养一种很特殊的植物。 一种依赖灌溉,又不断靠眼泪人为进入干涸状态的植被。 “趴好。” 商忆真的绝望了。 因为绝望,反而彻底平静。她不再哭,按照他手臂的位置,无声伏到他的腹部。 连轻一点的恳求都不再有。 颈后一凉。 他在拨动她的头发,凉意不断向前溯游。商忆视线垂落,望见盛开的亮晶晶。 他说:“不好看。” 商忆呆呆坐直。 太浮夸的项链。镶满钻石和白金,左侧还用这样的环结打成蝴蝶。悬在她纤细的颈项里,他只担心她会被重到直不起脸。 季允之无所谓:“拿去卖吧。别戴了。” 商忆低头托起蝴蝶,还有些不确定:“你刚刚……” 不是要进入她。 他懒得解释,想去把游戏机拿回来。 商忆怔愣很久。 最后主动抱上去,伏到他的肩头:“……我以为你生我气。” 他心情不怎么样,但还是接住她:“疼你不会说?” “……我只是怕扫你兴。”她退开一寸,小心翼翼,“钱归我吗?” 依旧是懒懒一声“嗯”。 “那……这个多少钱。”商忆打量他的脸色,发现是真的一点也不在意,松一口气,“好像,二手市场会要票据。” 一千六百万日元。 她愣一愣。 那就是八十万人民币。 她修长的脖颈忽然趔趄,这项链真的很重:“那票据……” “在外面。自己找。”他把她揽在怀里,侧脸这样乖,于是生出一点调情心思,“疼了一天?” 她低下脸。 之后他淡淡点评:“早上咬得太紧。” 商忆耳朵烧起来,想要取下项链。 季允之不让,但利落解掉她的连衣裙,随手丢到地上。 观察她片刻,还是不满意,又去解内衣。 “……我是项链架子吗。”商忆瓮声瓮气。 他想也不想:“它也配。” 语气不屑。 她心中亮一亮。一瞬间的妥协,就让他成功剥掉内衣。 他满意了。 目光下移,发现她在门外已经脱掉安全裤,毫不客气:“不是疼?” 她只是怕他生气,那她会更遭罪。 他经常嫌被子不舒服,质量差,做工烂。但眼下又把被子扯过来,围住她的后背,欣赏项链在赤裸上身的效果。 其实还是不怎么样。 她是很白,但太瘦,年纪也太小,撑不起来这样的款式。 不过她会很害羞,羞到不停躲。越躲耳垂越红,他就看见美景。 商忆扬起脖颈。 他的唇在钻石之下。 她模糊想着,世上会不会有嫣红的钻石呢? 有一对。 舌尖退出一些,嫣红就又露回来。他抬头看一看她,最后确定:“不行?” “……不行。我上了药。”她已经有些低喘,“我用手好吗。” “不好。” 他根本没办法被她的手满足。 项链被摘掉,随意搁在床头柜,和他的手表一起。 商忆躺下去,抬手自然而然环住他的脊背。 “并紧。” 她脸红红的,但还是乖乖拿腿根夹住他:“……你在东京买的吗?” 季允之喜欢东京。 他有时会突然不想上班,掉头就去机场,然后坐最近一班飞往东京的航班,告诉她晚上不用来。 她习惯了。 他专心在她双腿间抽送,隐忍着没有向里抵,不回答。 “嗯……嗯。”她有感觉,咬着唇忍耐,“不要顶到……” 她说疼,他原本不想为难她。听了这种比撒娇更撒娇的话,索性隔着一层薄薄布料,重重磨抵她。 她的目光渐渐涣散。 “……在美国,”低低呻吟着,商忆鼓起勇气,腿紧紧圈上他的腰,“有找别人吗?” 11/排他性 季允之有一个秘密。 真正意义上的,秘密。银河系只有他自己知道。 在去年一月十七号之前,在遇到商忆的这一天之前,他并不知道对女人有欲望是什么感受。 他有正常的青春期觉醒,有正常的生理反应,也能够自我调节,性功能一切正常。 但他对女人没有反应。 青少年时期,Porn里的男人女人就只让他想要呕吐,不分种族、肤色和国籍。 他知道这种作呕会让自己显得清高——指那种可笑的清高,贬义。 所以他不会在朋友面前表现出来,但已经察觉不对。 直到商忆扑在他的腿上,她的手胡乱按住他的手。一个很奇妙的念头在这一刻诞生:这只手有他的手一半大吗? 他猜没有。 她仰起脸,她哭得很厉害,她的眼睛像在实验室里进入光谱仪,干净到他想要分析波长。 她说:“求求你。” 她的手指还在他的掌心下方,触觉温热。 “我求求你。”她说,脆弱凝视他的双眼,眼泪清晰滑落,“帮帮我。” 就在这一瞬间。 他感到某种荒唐的欲望忽然复苏,从身体深处,撕裂到心脏地表。 他犹豫了。 任由她跟到车边,冷静反问:“年龄。” 他判断是16岁。 那就没有办法。他承认这个判断实际上并没有减轻他对她的冲动,但很抱歉,他是正常人。 底线是不高,但具备完善的道德意识。 她说:“十七。” 他感到荒谬,想也不想甩开她上车。 她不肯放弃,重新拦住他:“还有半个月!半个月后就成年了……” 她紧紧抓住他的手,反复恳求:“求求你……马上就成年了。没有问题的。” 她的眼睛像要碎掉。她应该去北极生存的,那里的冰山融化时,她会一道融化,而丝毫不被察觉。 他又犹豫了。 也硬了。 如果把“副驾驶是女友专属”这种逻辑说给他听,要他认同,他会直接断定对方是个白痴。但他的副驾驶的确常年空白,后座也是。 他很正常,情商和社交能力都很正常,他只是单纯讨厌和人类打交道。 只有这个小女孩一直蜷缩哭泣。 她仿佛非常相信他,竟然在这种环境下哭到睡着。 坦白说。 季允之这辈子最遗憾的一件事,就是那天在海边,没有直接进入她长久哭泣过后的身体。 在她沉睡的时间里,他甚至已经敏锐想通她为什么撒谎。差一个月十八岁,是人都会直接回答十八,而不是察觉他抵触时,再来补充。 她本人都知道未成年是一种禁忌。 他居然还自己倒计时。 每天睡醒第一件事,看一眼日期。 这也没什么。他去年十二月过完二十五周岁生日,现在终于体会到情欲滋味。 等一个小女孩成年算什么呢? 在他的梦里,她已经融化了。 在不同的熔点,以不同的形态。 她的声音那样细,也足够柔软,呼吸应当也要液化。 他花了整整一小时时间思考,要在哪里养着她。 其他的或许都相差无几,但记得一处的物业管理人员有明确的女性配额。小女孩太爱哭了,迟早会需要。 因为爱哭的人都怕疼。 而他甚至想弄坏。 商忆得不到答案,花蕊始终被重重摩擦。她叫成一只猫咪,窝在他颈项里哼哼唧唧,控制不住想要挺腰。 他的性器微微陷进。 “……嗯。”她的脸颊酡红满溢,“不要了、不要弄了。” 他完全明白她的口是心非。 他有时是想取笑她的,想到她要哭,算了。 她是长期被宠爱的小孩。 怎么会不记得被填满的快乐? 只是快乐太满太盛,事后难免意外带来一点痛楚。乐极生悲,正是这个意思,这就是所谓老祖宗的智慧。 记得却不能满足。他在她腰后垫了枕头,逼她低头看着,反复而迅速磨动。每一次,完整从上到下,但又蜻蜓点水。 嗯、嗯、嗯。 她为什么这么不会叫? 又为什么越不会,反而越拿手? 在她最失神的瞬间,他的手探下去,卸下她的卡通小猪。 他对一个穿着卡通小猪内裤的女孩有着永远得不到满足的渴望。 他去哪里说理? 说不通。性器亲密无间碰在一起,磨动频率越来越高,她紧紧攀着他。 “有、有别人吗?”她吻他的肩膀,无意识拿花心回迎,“还是、还是只有一一可以……” 他猛地将她翻过去,捂住她的颈项和唇,从后重重向腿间抽送。 她低低叫着。 “有没有,一一不知道?”他松开手指,咬她耳朵,“至于只能这样?” ———————————————————— 勿考究剧情。我只是为了搞黄。 12/youknowyouknow 商忆被抱出浴室。 季允之原本打算将她丢进床铺里,手一慢,变为让她滑落。 他喜欢看她迅速又谨慎将自己卷成一团,而后呆呆拿一双漆黑眼睛观望他的模样。 有时他会直接告知:我还想要。 她就委屈得不得了,瘪住嘴巴。 今天他没办法了。 比起看她那一身哆啦A梦睡衣,他宁愿随便抽一本杂志装装样子。 他们之间一向没有什么话说。 但商忆偏偏,悄悄靠到他肩上来。 她的脸庞,歪斜时弧度也如此漂亮。他看见小巧挺立的鼻尖,和扑簌着的长长睫毛。 他没有什么柔情感触,除了确实还想和她睡。 像成瘾性药物。 “……我弟弟真的要考试了。”她拿右手抵住嘴唇,“我想……可不可以……” “考高中都需要姐姐在场的男人,建议重新投胎。” 商忆沉默,嘴巴偷偷瘪起来。 季允之权当自己没有笑。 “我预约好了护照,大后天过去办。”她没话找话说,“还约了港澳通行证和签注。可以吗?” 出生在脚下这座城市的人,却从没去过香港。 季允之没有什么想说的。 他不是没有同情过她,他一直认为自己的道德和社会平均指数毫无偏差。但当她伏到自己怀里时,怜悯就变味了。 他拯救她,那她需要付出代价。 等价交换是长久关系的唯一途径。 “那个……” 商忆坐起身,双膝屈起在他一旁,脸颊埋进去:“可以和我说一下,去新加坡做什么吗?我英语一般般。” “不需要。” 季允之的意思是,不说英语也没有问题,用普通话提问,对方基本能用蹩脚的中文回应。何况,他会把她带在身边。 但口吻生硬,她误以为是不耐烦。无措抬起脸看一看他,可怜埋回去。 留他一个毛茸茸的头顶。 特别、特别、特别乖。 鬼使神差,或者心里本就生着鬼,他伸手摸了一摸。 商忆倏地抬头,眼睛睁得大大。 他静一静。 季允之想起一件事,伸长手臂把信封拿过来,丢给她。 商忆懵懵打开,还是银行卡,右下角一个VISA标志。 背面刻着SHANG YI。 “在国外用。” “……谢谢。”商忆咬咬唇,“季……我……” “有事说事。” 她根本就叫不出口。他懒得等了。 “等我弟弟考完,我想带他们去迪士尼。可以吗?”这才是她提到通行证的真实原因,“还想去……” “不可以。” 商忆捏着卡,慢慢点一下头。 “那,我先睡了。” 她背过身去。 季允之计划数到十,不过,六和七之间就成功在余光里看见正在抖动的肩膀。 他这才伸手,把人扯回来:“不许哭。” “只是几天。”她的哆啦A梦被他扯出一个角,哭腔明显,“只是去几天……我会协调好的,等我放假,我就哪都不去,好不好?求……” “你多说一次求求你,我就越不会同意。”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才是他不回复她的原因吗? “我想带弟弟妹妹去香港,去迪士尼。”商忆调整情绪,努力用平静的叙述口吻,“希望你同意。” 虽然声线还是怯。 他没说话,只是捞起手机。 商忆屏幕一亮。 十万。 “你不用……” 他看她一眼。 商忆不敢说了。 季允之没有跟女人闲聊的经验,和商忆之间的对话,也很难称得上是对谈。 他想一想:“你也去住那个。” 她嗯了一声,表示疑问。 他在群里找到,直接丢给她。 商忆第一次碰他的手机,吓得拿两只手抱。 季允之也会有名为“相亲相爱一家人”的群聊。 去年十二月,一个名叫岑晨澄的好友,接连发了几十张迪士尼的照片,配文:当当当当,玲娜贝儿套房!可爱吧? 之后是两页的大拇指。 商忆不安:“这是……” “表妹。”季允之答了,“比你大一岁。” 商忆捧着手机,半晌没有说话。 他的妹妹。 她没办法想象那会是多么顺风顺水的人生。和她怎么能一样? 她一直在打工,不是没有积蓄,根本不打算用他的钱带弟弟妹妹去迪士尼。 “嗯……”商忆轻轻说,“是很可爱。” “去吧。” 他的语气像嘉赏小猫,一只才供他捋毛的猫。 她低下头去。手一抖,退出界面。 却愣一愣。 “一一”是置顶。 13/拥抱错觉 商忆一直都知道,横亘在自己眼前最严峻的危机是什么。 不再是钱,也不会是已经轻易得来的钱。得到就是得到了,不劳而获正是世上最幸福的事,所有人希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否则面对富人,穷人怎么会需要“富不过三代”这种心理慰藉? 如果社会容错率低到富有都维持不过三代,贫穷只会延续更久。 危险的是季允之本人。 最懂事的情妇撒娇卖乖,最聪明的情妇随时抽离。但凡合格的情妇,至少深谙该分开的只是腿。 尽管季允之不会讨论这些,也完全没有可能像小说里写的一样,居高临下要求她“不要爱上我”。 不是允许或不允许她动感情,是他根本想不到,也不在意。 他只会觉得爱很无聊。 他理解的她,就只是花钱买了名为“一一”的服务。 人为什么要把机器人服务号置顶呢? 一一不能不争气。 商忆这样告诫自己,但目光还是落在他的胸膛。 宽阔而有力的,他的胸膛。 忽然想要被拥抱的心情,像最高一级灾难预警。 季允之不知道。他没有在关心她,伸手去拿耳机,准备看一个拓展坞的测试视频。 在他戴上之前,商忆开口:“最近……很多同学在投暑期实习。” 她说了一家生物医药公司的名字,扯一扯他的衣服:“他们好像不要本科生。” 她以为他会说“知道了”,之后就会帮她处理,她等着入职就好。 她不是傻瓜,也并不高尚。 但这次没有。 季允之的目光在她身上滑过:“不行。” 她像是就吓到了。 他今天否定她很多次。 商忆忍着心底对自己的反胃,语气软软:“一一想去……” “撒娇对我没用。” 她松开手,慢慢嗯一声,想要睡下。 他知道她不开心了,冷淡解释:“加班很多。” 如果她每天十点十一点才回来,第二天七八点又哭着闹着要起床,他的夏天怎么过。 或者说,他还过什么夏天? 需要他帮她回忆,去年暑假她连衣服都不用穿几天的盛况吗? “我不怕。”商忆没有听懂,急切自证,“我高中暑假兼职,快递站十四五个小时都做过的……” “你高中晚上也陪我睡?” 季允之就是这样的性格,他不是为了伤人。 他就是这样的,他和谁说话都这样。 商忆揪着羽绒被一角,努力安慰自己。 她默默躺下,缩在他手边,闭上眼睛。 “明天自己去医院。” 他知道她没有睡觉:“打过电话了。” 她知道是附属医院的妇科女医生,也不难猜出他们之间存在一定亲属关系,因为医生的名字是季风。 “……谢谢。”商忆很小声,“其实就是普通的红肿擦伤。我吃了消炎药,再用两天药膏就会好的。” 他没有回应。 这个话题就结束了。 算不上话题,他只是通知她。 她轻轻喊:“季允之。” 他的年纪对她而言很尴尬。无论如何不能算是同龄,但离所谓真正“成熟稳重”,又有一定距离。 七岁,叫什么都不合适。 她知道很多女孩会叫哥哥,但季允之听到,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她扔出去。 她八百年不叫一次他的名字。他的动作停一停。 商忆抱抱他的胳膊,更小声了:“……你会用置顶功能啊。” 季允之无语了。 “少看那些神经病小说。” 男女主角不爱看手机,不会用微信,无数次不小心发错。 原始人自己一个地球。 “我是想问……”商忆注意到他关了视频,于是主动将他的右手拉下来,捧在脸前,“你为什么会置顶我呢。” 她当然也置顶了他。但原因只是,晚一分钟回他消息,她都害怕他生气。 他低头看她。小小一张鹅蛋脸,两只手也小小的,呆呆将他的手捧着。 睡衣是哆啦A梦。 怎么能有这么乖的人。 他怎么找到的?真的乖极了。 季允之的指骨,在她鼻尖上一划:“你不应该随叫随到?” 商忆垂下脸,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没有意识,他还在认为自己的调情无比成功。 他以为她害羞。 有什么好害羞?刚刚在浴室才拿花骨朵轻轻含了含他,她自己看着的,还哑声叫他:不要进呀。 他不懂小女孩,也懒得想。 季允之睡觉了。 商忆睁开眼睛。 他从后抱着她,手臂拦在胸前,她像是喘不过气。 也是真的喘不过气。 —————————— 男主行为请勿上升作者。 我已经排雷过了,男主真的就是这个死人样,并且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好不到哪去^_^ 他会后悔的。 14/发卡 依旧在学院路前的路口停下。 商忆偷偷瞟他一眼。 季允之并没有看她。 “那我去上课了。”她将书包抱起来,“过两天……我再去。” 她说过要休养两天,这期间做不了。 他没有异议。 “那个……”商忆拿手指拨拉拉链上的熊猫挂件,“我想问问,医生那边,我该怎么说。” “什么。” “我可以说自己是你的远房表妹,或者朋友的妹妹吗。” “不可以。” 季允之这次没有让她难过,迅速解释清楚:“那是我姑姑。” 但关键原因还是他的措辞。 他说的是,“我这里有个小女孩”。 姑姑秒懂了,他也没有办法。 “那……” 亲属关系没必要。他打断:“其他随你。” 女朋友行,老婆也行;前女友行,离异前妻也行。仇人都行。 女人好像总是很喜欢从这些称呼里获取安全感。 他不认为有什么本质区别。人和人之间一旦互相利用,在破碎之前,就是世上最坚不可摧。 商忆望着他。 她的眼睛有多无辜,思维运转就有多迅速。 “我可以说女朋友吗。” 她别过头去。问着这种问题,但毫无羞涩可言,只剩默然而审慎的卑微。 “嗯。” 她需要“美好女孩”的社会评价,“乖孩子”的外界认知,“优秀学生”的舆论判断。 季允之无所谓。她想怎么都行。 他对她唯一的要求只有时间。 “谢谢你。” 又是完整的一句道谢。她经常这样,轻轻地、柔和地、诚恳地:谢谢你。 而不只是谢谢。 商忆望着汇入车流后毫不起眼的车身,脑袋低落,慢慢向学校里走。 她今天没有早课。 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她以为问“女朋友”会让氛围生出旖旎,如同隐隐约约推进关系,但他以一声不冷不热的“嗯”回应,没有任何犹豫。 就是不在意。 她说她是他离婚带俩娃的前妻,也许他都懒得反驳。 商忆还有些不舒服。行走在阳光明媚的初夏校园里,而双腿间隐晦地酸涩着。 她也需要保护的。 她已经出卖了人格,但偶尔也需要一点点适时的、柔软的保护,哪怕只是一点点。 他究竟能不能明白呢? 项链也卖不出去。她之前用小号加过一个经营这些的姐姐,但对方收到单据只觉得无语:小妹妹,谁会来我们这种二手市场收graff啊?你敢卖,人家敢买吗? 又好奇:你到底做什么的? 其实很容易猜到吧。 商忆将手机放到一边,局促趴到书本里。 对方应该猜到了,故意这样问。 iPad登着自己的微信。商忆趴在图书馆窗边的书桌上,慢慢戳字母。 一一:项链不能卖。负责的姐姐说,她们不做这个牌子,怕担责任。 一一:你能帮我卖掉吗? 一一:不是打扰你哦,你有时间再回我就好。 季允之正在例会上消消乐。 这几条接连弹出来,他感觉已经看见她皱着眉毛、撇着嘴唇的样子,被行政冗余消磨的心情好了点:不能。 一一:为什么? 他懒得麻烦。 商忆瞪着工行到账八十万的短信。 一一: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一一:我只是觉得自己用不了,这个牌子我也不懂,所以不知道该去哪里卖……我联系书宁哥处理可以吗? 这是他的助理。她一开始看到这名字,以为会是个温柔知性的大姐姐,没想到是稳重老成的男生。 周书宁对她比季允之对她有耐心。 书宁哥的女朋友也是,似乎知道一些。平时季允之不在,于霜姐姐会主动过来问:一一,要不要吃钵钵鸡?四川的。 或者:一一,做美甲吗?我带你去。 商忆很感谢他们。 一口一个书宁哥。季允之懒得回了。 一一:以后,不要买这么贵重的东西了。 一一:我很喜欢!但是好像有点没必要。 卖不出去,给她也是浪费。 他又不懂。 珠宝是一定要根据年纪挑选的。 他没有回。商忆托腮望着窗外,绿到像即将滴落的树叶。 她以前会多想,但现在不会这么敏感。 正常人礼物被拒绝,会感到面上挂不住。但季允之不回复,懒得打字的可能性都比这要高。 他才无所谓。 他是某一日听到朋友聊天,回来突然问她:我是不是应该给你买衣服? 商忆在专心写作业,懵懵望着他。 他们都不懂得包养关系的一般形态。 第二天有两位女士上门,量了商忆的各类尺寸。 也完全没有什么美人旗袍、百年世家、手工缝制,就是普普通通的衣服,最多的甚至是MiuMiu。 “‘小公主风’。”他一板一眼转述别人推荐时的形容。 “喜欢。”商忆握着发卡,“但是不太好……同学之间看到的话。” 她不能穿。尽管她已经决定下学期就不再申请贫困生补助,但家境不好是室友们都知道的事。 可是她怕他生气:“我是说……” “那就拉倒。” 季允之坐回去,继续打游戏。 商忆那时快吓哭了。 心理准备做足整整一小时,才发着抖,轻轻去拽他衣袖:“我在家里穿,可以吗?” 他看起来,真的万分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逼你穿你不喜欢的衣服?” 目光甚至还留恋在电视屏幕里的小人上。 她甚至会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担心到手足无措。 眼睛一红,他会心软。 季允之勉强丢开游戏机,利索把人提起来,扔到自己腿上:“穿一块钱的衣服也是你的自由。明白吗?” 要他直说,她才能明白。松一口气,软乎乎地抱上去,脸颊埋到他颈项里:“谢谢你哦。” 其实第二天季允之签账单时是想翻白眼的。 第一,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一堆破烂发卡要十几万。人民币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单位了? 第二,更不理解他买来干嘛,小孩又不喜欢。 不过从那时起,商忆就明白,只要让他睡开心,她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虽然,她会有一点点疼,也会有一点点难过。 一点点啦。 —————————————————— 骂男主随意,骂作者不行(?ì _ í?) 15/他 连敲门声都格外礼貌的女孩子。 梳着双马尾过来看病的、小心翼翼推开门进来、一见面就说医生你好的小女孩。 季允之怎么配? 季风让商忆坐下,推了买好的旺仔出去:“商一一是吧?喝牛奶。” “商、商忆。”商忆不知道是玩笑还是什么,连忙把就诊卡推过去。 季风挑眉:“他说你叫商一一。” “……一一是小名。” 为什么要这样说?她觉得好累。 “身份证。” 其实现在处处简化流程,看病已经不需要把身份证交给医生了。 季风不管。 商忆不明所以,还是立刻拿出来。 “2005年1月29日。”季风念了一遍,果断宣布,“他是畜生。” 商忆大气不敢出。 “你知道他生日吗?” “……记不得了。” 怎么可能不记得。她在网上偷偷学来,把丝带扎在自己身上,最后喜提昏厥。 季风写了一串数字给她:971219。 “他怎么配?”她把纸和身份证放在一起,纳闷反问,“你看上他什么?” 商忆呆了呆:“有钱。” 季风噗嗤笑出声。 商忆来之前搜索过他姑姑。 42岁,未婚未育,复旦医学院博士毕业,主攻妇科炎症疾病、子宫内膜疾病和宫颈疾病。 像他的家人。他一家人都是这样的。 她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妈妈。做先秦文学研究,工作的学校距离在她两公里内。 先秦文学,那是什么东西?商忆是理科生,丝毫不懂,但是羡慕。 因为在这个国家,绝大部分出生于1969年的女人,幼年时期都需要祈祷,年底能够吃到猪肉。 只有他妈妈那样的人,才有资格关心公元221年前发生过的事。 他父亲也是他妈妈同校物理系的学生,改革开放后无心科研,毅然南下经商。 她不可能没有迷失过。 她知道季允之实质上并没有什么品行上的致命缺陷,否则不会留下联系方式的同时,无论如何都等她成年。 他也并不真的十分无聊。 她进门时是21:17,被抱进房间的误差不会超过十分钟。他甚至还有心情抬起手腕,向她确定:“十八年前这个点,出生没有?” 语气是调侃的。似乎如果没有,他就会觉得,应该再等等。 “……我是早上出生的。” 她的头发铺开在他身下,小声回应。 2023年1月29号,23:59,他已经在她的身体里。 但在这最后一分钟,伸长手臂拿过闹钟,放在她脸旁,逼她去看,而后清晰喊出她的名字:“商忆。” 女孩正在颤抖,但努力抱着他的双肩。 “生日快乐。”他抚摸她的鬓角,俯身吻在眼睛,“认识我了吗?” 变为00:00的一瞬间,狠狠一记深顶。 这是她十九岁的开始。 他是不温柔,毫无耐心可言,但凶狠也只在床上。其余时候,永远只有懒得计较、懒得要求、懒得追责。 她做什么,他都无所谓。偶尔闯祸,他就继续无所谓着,替她收拾烂摊子。 去年二月,要好的博士学姐发高烧,拜托她帮忙记录一次采访内容。受访教授的苏格兰口音商忆完全听不懂,转译效果也很差,她着急万分。 季允之受不了她为这种小事提心吊胆要哭不哭,起身把她拎到一边。 他接过耳机听,因为欲望没有被满足,打字时全程面无表情,修长手指敲键盘到像生出残影。 学术采访的内容校正要求极高。听力问题不值一提,从头到尾都是专业名词,通常都顺手交给领域内学生做。 他为她完整记录那份关于基因组学的采访内容。 她在旁边托腮看着。 当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其他事情上时,真的长得很好看,眉骨和鼻梁都是那样挺直。 她想要道谢,他已经直接问:“可以做爱了吗?” 可惜,注意力分给她时,他就只想在这件事集中。 商忆就不愿意道谢了。事实上,她连话都不想说。 但当他又在她身体里不知疲倦地进进出出时,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他没有感到惊喜,也没有回馈任何缱绻。只是重重、重重索取,同时吻到她仿佛过电。 如果没有去年夏天那件事,她会继续喜欢他的。 但现在,比起得到他的爱,商忆只是许愿:下辈子,她要投胎成为他。 妈妈也可以研究文学。 弟弟妹妹也能够成为他的弟弟妹妹,毫无心理负担地走进玲娜贝儿套房,检阅手写的生日贺卡。 这是她唯一的梦想了。 万幸的是,今天没有用到鸭嘴钳。 季风认为不需要,只是叮嘱性生活不能过于频繁:“你信他有分寸,还是信我是武则天?女孩子要硬气。” 商忆垂着脸。 她说了又不算。 “你是允之第一个女朋友。”她笑着说,“我觉得他这种死人性格,会跟你结婚哦。二十周岁再看看,说不定会有惊喜。” 商忆摇一摇头。 他不会娶她的。 他想要的妻子,不是她这样的。 ———————————————————— 关于为什么我知道女主18岁可能招致争议但还是坚持不改() 是的,就是为了这个场景。为了“十八岁的最后一秒和十九岁的第一秒,他在她的身体里”,我就是个来快乐搞黄的土狗??? 16/我养了个女孩子 “于霜姐姐!” 小小一只,穿着牛仔背带裙,露出的双腿纤细而笔直。背着书包,一边拿文件纸张遮挡阳光,一边跑出来向她挥手。 于霜按下车窗:“一一。” “谢谢你来接我。”商忆上车,扣好安全带,“麻烦你哦,今天好热的。” “书宁提醒了三次,让我今天过来带你吃饭。”于霜启动,驶入主路,“他们去上海了。你知道吗?” 她猜不知道。 果然商忆摇头。 季允之不会告诉她的。 同理,不是认为她有或没有资格知道。是他就没有分享行程的习惯,只会觉得:我想干嘛干嘛,关你们什么事。 所以除了性,商忆也不是没有从他身上学到东西。 绝不内耗,永远都是规则本身不应该存在。 于霜换话题:“都办好了?” “办好了。”商忆点头,不好意思笑笑,“护照照片好像拍得很丑呢。” “一一怎么拍都漂亮。”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我办护照。”商忆转头望向窗外,“我问去做什么,他也不回答……不过,我听他的就行了。” “因为根本就不做什么啊。”于霜开始乐,“他带你刷出境履历而已。现在新加坡不给盖入境章了,也可以拍照片,留着以后办签证用。” 商忆不明白:“什么意思?” “季允之在美国被你逼疯了。”周书宁实际上职位很高,和季允之是本科同学,于霜胆子就比较大,“他好几次想回来找你。” 商忆不安地将文件折角。 她心里有微妙的雀跃。其中掺杂一定比例的难堪,而难堪又不死心地携带一粒羞涩。 想回来睡你而已。 “唔。其实你现在办签证很容易吧,存款证明就够了。签证官又不是傻瓜。”于霜没有避讳,她知道商忆现在不缺钱,“不过呢,鬼佬确实喜欢发神经。十八九岁的女孩子,没有出境记录,有时候莫名其妙就被拒,先出去几次也无所谓。” 商忆将角折回来。 带到别的地方去睡而已。 “最近心情是不是不好?”于霜抽空看她一眼,“一一,你看起来很累。” “昨天在改简历,还要写立项书,弄到很晚。”商忆揉着熊猫玩偶,“心情还好啦。” 她没有什么好抱怨。 “改简历?”于霜以为她又犯轴,“你太老实了。想去哪里告诉季允之,应该还没有他不能给你安排的工作。书宁出面都够了。” “……他不同意。” 商忆低着头,向自己笑一笑。 位高权重的男人,真心在意一个女孩,想和她长久相处,又明知道她不是没有才干,或多或少会有提携冲动。 只想放在家里发泄欲望,才会因为加班这种理由,拒绝克制生理需求。 她早就想明白,只不过再一次证实。 小一一。于霜伸出手,在她脑袋上抓一把:“为什么这么怕他?” 因为他不喜欢我。 商忆眨眨眼睛。 “其实他对你很好啊。”于霜是真心的,“你不要道德感这么高。想要什么直接告诉他,相信我,效果会很好。” 她不能说得太直接了。 指望季允之用心去理解一个女孩的感受,那是做梦。 但是直接告诉他,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后果并不会太令人失望。 “我道德感还高吗……”商忆松开熊猫头,轻声重申,“霜姐姐,我和他真的没有在谈恋爱的。” 世界上不会有哪怕一位“女朋友”,需要流着眼泪恳求她的恋人,求他,不要给自己带来疼痛。 于霜告诉过她一件事。 那时她们刚认识,周书宁心里对商忆持有不浅的同情心理,叮嘱女朋友多带商忆出来散心。 于霜是成都人,带她去吃地道的四川火锅,偷偷问:“一一,你知道季允之怎么说你吗?” 商忆捏着筷子,局促不敢接话。 “他和书宁解释的时候说,‘我养了个女孩子’。”于霜拍着桌子大笑,“他以为他是谁啊?还‘养’了一个。他连龟背竹都养不活吧。” 商忆总是笑着的。 她对谁都很友善,对任何人都足够礼貌,遇到发传单都用双手接。 听过这句话,隔着火锅蒸腾的热气,一边不受控制掉眼泪,一靠边搅弄蘸料转移注意力时,她都努力在用笑容回应:“这样吗。” 于霜戛然而止。 回家后被周书宁责备,她才意识到一一的心理负担有多重,担心追问:“那季允之到底怎么想的?认真吗?” 周书宁答:“不知道。看不出来。” 于霜不敢再乱说了。 其实她也想起一件事。 她和周书宁是纯粹的校园恋爱,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预计明年完婚。 美国风气就自由,十八岁还是virgin(处男处女)会被嘲笑。她胆子也大,一成年就找他问:Do you want me? 是书宁说不行,她年纪太小。 男人之真心,首先要怜惜外化。 季允之没有。 一一是那种很难不让人心生怜爱的女孩,他明明得到了,但他没有。 商忆打了两碟黄金豆,眼睛亮亮告诉她:“我妹妹很喜欢吃这个豆子哦。” 之前一年也就吃一两次,靠商忆的兼职收入。她不希望悦悦在学校里又因为不知道海底捞是什么而被嘲笑。 悦悦吃很多小菜,然后说自己饱了,轻轻把肥牛推给商惟。 但现在不需要了。 小惟十五岁,悦悦十岁,都已经持有一份医疗计划,这辈子不再需要为任何时间的任何疾病而担忧。而商忆,商忆享有和季允之一模一样的私人健康计划。 她忐忑问过,分开以后,他是否愿意续保。 她交不起。这不是为普通人存在的保险设计。 季允之仍然打游戏,甚至懒得转头看她,但也没有犹豫:嗯。 尽管如果他愿意回头,就会发现她是那样的恐惧。 她太恐惧疾病了,或许也恐惧分离。 他没有回头。在那一刻,或许他认为游戏更重要,或许他的确不在意她的心情。 但无论如何、无论如何,商忆都不会讨厌他,也不许任何人伤害他。 她已经得到无可指摘的包养。 至于它能不能变得像恋爱一点,那是天意。 她没有资格做梦。 ———————————————————— 好了,一鼓作气把文案写出来了。 完全是我要的感觉。 看到推文评论区有人很担心^_^男主狗归狗,原则性的缺点他没有,包括但不限于什么白月光、女二、门当户对、pua女主。没有,统统没有,他懒得搞。 他就是个天生冷血的究极直男,根本想不到这些。。 两百珠珠加更吧(不送也没事,我很傲娇 17/草莓汁(微) jiz ai 18 .co m 洗完车厘子洗青提,洗完青提洗草莓,揉揉摸摸再搓搓。 商忆专心致志做水果拼盘,没有听见门锁识别成功的提示音。等到被拥入怀里,才稍显刻意地吓了一跳。 “……回来啦。”她双手缩在他胸前,“提前到了。” 季允之发消息说的七点,现在六点半不到。 他嗯一声,低头欣赏她修过的刘海。 两边整齐梳到底,中间空空。除了脸蛋更小更可爱,瞧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看吧,小女孩就是麻烦。 亲一亲好了。 她在他抵入舌尖之间,含糊出声:“不可以……我在做饭。” 她指一下正在煲汤的电炖盅。 “猪肚鸡。”商忆歪一歪脑袋,“你会喜欢吗?” 她已经足够技巧高超了。男人对女孩萌萌“你会……吗”的承受能力,比平铺直叙差劲很多。 季允之除外。 他说:“我怎么知道。难吃就不喜欢。” 商忆转过身,将一只草莓的叶子狠狠拔下来。 他去洗澡。 她想一想,还是伸手拉开收纳柜第一层,检查里面的小盒子。 最近没怎么在厨房做过,还有。 她一直虔诚祈祷,这间房子永远也不要有来客,因为能在任何一个角落找到避孕套。更多免费好文尽在:j iz ai2 5.co m 玄关铁盒、茶几抽屉、餐桌上的收纳盒——原本是他从沙特带回来的特色纪念品、厨房的小盒子、书房抽屉及沙发柜、落地窗边的装饰袋。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他就会要着她。 季允之没有套是不会乱来的。他也很讨厌中途回房间,于是某一天变成这样。 至于卧室的避孕套密度。 商忆泄愤时想过,如果当初华沙有同等布局的地雷,希特勒和斯大林的军队不至于那么迅速拿下波兰。 没有他们没做过的角落。 就像他明明知道她为什么会肿,依然淡定联系他的姑姑。 完全没有一丁点性羞耻。 商忆站在原地迟疑片刻,还是从围裙探手进去,将短袖的斜排纽扣解开五颗。 一共六颗。 他连头发都没吹干,胡乱擦几圈就绕回来。直接把人抱上流理台,延续那个被她叫停的吻。 商忆抬起胳膊,拢在他肩侧。 他吻得很急,万分着急。舌尖勾着她的,像原本就苍天矗立的大树向小草汲取养分,将小草拧成凌乱模样。 他拨开她的刘海。 仿佛它阻碍他的唇舌。 他将她的脸捧高,反复勾缠。她是这样清甜,她真的清甜。 商忆的手臂向肩颈收进一寸。 她主动伸出舌尖,试着同他互相缠绕,但跟不上。加速度不等的两个人,在莫比乌斯环上互相追逐,依靠永无尽头的接吻,才能获取碰面契机。 她被吻到仰起脖颈。 他趁机站进她的腿间,将两条小腿拨到腰后。右手从半身裙里探进去,还记得低声问:“可以了吗。” 他在上海都待足三天。 她红着脸,点一点头。 他解了她的围裙。原本前襟就靠围裙遮挡,脱离后完全散开,露出漂亮乳尖。 没有穿。 他睨她一眼。 她捂住眼睛。 其实有什么好看?他们之间,从他发机票截图的那一刻起,她就可以考虑前戏如何进行。 他衔住了,细细、细细舔转。他一直不明白,商忆为什么总是担心她的身体无聊。他是真的认为,她生长着世间最可口的果实,和最狭长美丽的峡谷。 她受不住,很快有哼哼唧唧传出,在幽闭厨房里格外明显。他想要调侃,窗外蓦地惊起一声雷。 又要下雨了。 他来时,总是带来大雨。 商忆已经不那么清醒。她向他怀里靠,他喜欢的果实被移植进入他的胸膛。 第二声雷。她再度仰起脸,眼睛清澈,声音软软:“一一害怕。” 他甚至感到心脏忽然尖锐一痛。 对女人的欲望,原来可以这么深刻吗? 台风天一个人在仓库面无表情扫码收件的女孩,声称自己害怕打雷暴雨,像黑色幽默。 但商忆最清醒。她埋在他的肩颈里,轻轻、轻声:“季允之。” 事实上,她并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想要他在意,想要他更多的馈赠和包容,也想要金钱。 但她更怕走错一步,即将一无所有。 尽管他看上去像没有对错的人。他只会认为,分清是非本身就是一种无趣。 她的肩膀忽然一凉。 商忆垂眼去看。他正在拿一枚她刚才洗过的草莓,用力摁在她的皮肤上。 草莓碎掉了。汁液缓缓流出来,融入锁骨。 她轻轻呀了一声。 他已经俯身,将草莓汁含进去。 她不得不别开头,方便他尽可能占有她的肌肤。 她感到身体内部滋生空荡。 但这空荡并没有持续很久,季允之没有耐心了。 他狠狠撞进来。 她痛,但这痛里奇异地带有满足。 第三声雷。 草莓河流在这时干涸。 更深重的一顶。 他忽然间变得沉默。也不像往常那样,总是用轻而快的温柔抽插调动她的情绪。只是无声而用力地顶撞,每一下,都比前一下进入阴道更深处。 “一一害怕……” 她过分高明地重复。 自从得到她,可以肆意得到她,季允之承认破坏欲正在慢慢消退,逐渐容易控制。 但她现在像什么模样? 他盯着她脸上的沉迷。 她天生应该被他弄坏。 “再用力点,”她的手指抬起来,抚摸他颈后冰凉的皮肤,“一一就不怕了。” 18/暴雨,暴雨 七点半。拜暴雨所赐,城市宛如进入夏日冬夜。 厨房里不见一丝灯光。 但有指引。 又忽然剧烈起来。商忆意乱情迷,只剩腿心之间在黑暗里残余触觉,呻吟声被吻掉,无处发泄。 手臂紧紧攀在他坚实脊背之上,任由器官在隐匿里狠狠撞击。她能感觉到他离开,也明白这不过是为更深进入,却依旧在这瞬间收紧脚踝,去锁他的腰身。 季允之低低喘息一声,松开她的唇,顶到至深:“猫一一。” 一一是一只小猫。 猫是一定会被养叼的。 他一开始就坚信自己能养好。 商忆的手打翻一瓶佐料。胡椒粉?或是别的什么。她不知道,她只是仰着头,缓解身体里即将爆发的快感。 还在被他摁着腰,向性器上摁。她的呼吸像处于疾驰状态,而阴道内里死死咬紧。 他预料到终点线,将人抱起来,一边向卧室走,一边给她最后的慰藉。 季允之教给她的性不一样。 性是一场男人和女人互搏的攀登。要登高,也要决出手下败将。 但他对她不是。 他一定要先将她托举到顶点,再扯她下落、失落、坠落,之后不得不允许他,放肆回溯风景。 一一对风光有所怀念,才会愿意在悬崖边,被他拷住。 拷回来。 她还在平复呼吸,此时被重新进入,目光里都是缱绻。 像正在惯性咬合他的纹理,迭生出某种丝丝缕缕的漂浮。 他明知故问,俯身用胸膛贴合她的柔软:“又弄疼了?” 做的时候不说。 做的时候她要慢吞吞扶正兔耳朵,要死死咬着他,要抬腿来勾他。 等她快活够了,转头又一脸委委屈屈,像很怕他似的控诉:你弄疼我了。 舒服到尖叫时,她怎么不怕他? 薛定谔的畏惧。 他就不哄。 商忆摇摇头,主动拿胳膊回抱:“累。” “累?”他伸手摸到枕头,往她腰下垫,“受着。” 六天了。 除了偶尔她生理期延长,和他出远门,如果季允之被提问上一次性生活,绝不可能需要回答六天前。 过年时她妈妈在家,商忆凌晨两点才敢偷偷下楼,钻进他的后座。不情不愿,赌气装性冷淡。 十分钟后,紧紧缩在他的脖颈,细细叫:轻一点。 还在下雨。 但她顾不上怕或不怕,也顾不上演怕或不怕了。 有些古怪。往常他会换着姿势要,今天却只是将她牢牢按在身下,将两个人的手臂都打开在她头顶,十指间毫无缝隙。 身下深连。 商忆的神情无辜极了。她无辜他为什么偏偏对她这样凶狠,无辜为什么他在她身体里、在这么深的地方,无辜他为什么连闭眼睛都不许。 她就这样看着,也被看着。 他却一句话也不肯说。 她想要他叫她一一,想要他俯身亲她。但都没有,男人的神态几近冷峻,只身下用力顶撞。 真的还在下雨吗? 她迷失在他的眼睛里。 商忆生生被撞到第二次。 “一一好累……” 又哭了。 季允之不理,低头换好新的套。将人捞起来,放进飘窗下的超大Hello Kitty软垫里,顺手将一旁滑倒的美乐蒂推开。 玩偶掉在地上。 她喜欢盘着腿,坐在这里学习。复习概率论和数理统计,跑C++的课后练习,趴在小书桌上,时不时抓耳挠腮。 是。是小女孩写作业的地方。 但他真的忍很久了。 她知道在黑白灰色调的房间里,粉色地毯和玩偶,粉色水杯,粉色抱枕,有多么滑稽吗? 除了在这里做,没有和解可能。 “我是不是说过,”季允之扯动她的小腿,不轻不重,语调散漫,“撒娇对我没用?” 一一害怕明明是有用的。 已经很久了。她抬手挡着眼睛,酸软而饱和的感受满得要溢出来,难受扭一扭腰,又将他吞到更里。 他理解为口是心非。 将人上半身扶起来,低头去吻一吻唇角,像是爱怜。抬手托着她的脑后,以免撞到窗户。 她又被迷惑。 直到骤然加快加剧的抽插。 “太多了……”商忆被顶得不断晃动,摇头哭叫着,“不要了……不要了不要了。” 季允之抬手触亮飘窗一角的小灯。低头欣赏她娇媚无力的情态,在她身体里反复进出。 他的大手贴上去,轻摁她的小腹:“一一?” “不要了……”她按住他的手,酸软晕眩感更加强烈,偏偏又在一声一声的嗯。 在下雨。离窗户这样近,她确定还在下雨。 他将她的腿折到胸前,之后挂在肩上,向里顶弄的力道仿佛永远不知疲倦。 窗帘是全遮光的,这灯光也暗,不会有一丝一毫流泻。但在这窗边,在离天空更近的距离,她再也受不了,她宁愿被放逐到黑夜里去。 最后冲刺的频率高到她叫都叫不出声,直到他终于俯低身,猛地抱紧她。 呼吸一道比一道剧烈。 季允之平复稍许,要抱她去洗澡。商忆颤颤巍巍伸出手,牵住他的手。 摁在小腹下方。 仰起脸:“……下雨、下雨下到一一这里来了。” ———————————————————— 我说我在公交上写的有人信吗? 全程面无表情。 19/猫一一 季允之少有懂得节制的时候,因此商忆也不常得到事后安抚。 都是累到直接睡过去。 但今天不同。 她安静伏在他腰腹之上,任由他拿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脑后。 她的右手食指还抵在唇上,呆呆看着某一处虚空。 眼尾还有一点残余的红。 她实在乖到他想送点什么了。 季允之在聊天。 商忆发现了,他在和别人对话。 完全是在聊微信才会有的打字频率。 她甩一甩脑袋。 他左手捋不到了,就拿开手机看她。 她坐起身,将睡裙拉一拉,小声说:“我饿。” 全毁了。猪肚鸡毁了,排骨毁了,小青菜毁了,草莓更是得到它不该有的归宿。 他的眼神很好懂:饿了点外卖,跟我说有什么用。 “……一起点吗?”商忆指一指他的手机。 长本事了,一顿饭钱都不愿意自己出。 这女孩现在怎么抠门成这样。她身上揣几百万准备干嘛? 季允之无言以对,但还是把手机丢给她。 商忆在他面前选餐,一边读着菜品,一边镇定打开微信。 一一还是置顶。 妈咪。 一家三口。 相亲相爱一家人。 各种公司群组。还有几个名字,一看就是男人。 好像没有异常。她不敢多看,迅速回到外卖界面:“好像都是预制菜。” 他无所谓:“吃不死。” 商忆如鲠在喉。 从十岁开始吃白人饭的人,确实不在乎。 她以为季允之这种少爷性格会请厨师一类,又被嘲笑“少看电视剧”。 他做学生时,就是正常的学生。 会在校园里端着电脑就地坐下和同学讨论,会在湖边草坪拿手枕着头眯眼睛,会在廊桥边一边骑车一边看手表,发现快要迟到,赶紧加速。 从山地车上翻身下来时遇到要好的同学,也会互相碰手肘,匆匆问候一句how's it going。 她甚至能想象他回答not bad那种轻快的语气。 那是和她无关的少年时代。 他读大学那一年,她才开始读二年级。 仔细想想……好像差的是不少了。 商忆垂下脸。 季允之发现了,小女孩在走神。 他通常不在意她在想什么。 但她看上去像是——要怎么描述呢? 他没有接受过完整的中文文学教育,在母亲那里始终是文盲。要绞尽脑汁,才终于想到怅然若失这个词语。 她似乎正在。 一个才在他身下和他亲密无间的女孩,转眼间在他身旁,安静陷入她的失落。 她自己的失落。 他突然开口:“吃什么?” “早茶。”商忆回过神,“我喜欢吃这家的……虾饺。” “之前有北方的网友问,怎么我们这里一天到晚都喝茶。”她低着头笑一笑,“他们不知道早茶具体是什么。” “你之前是……哪里人啊。” 她很小心地看他一眼,然后问出来。 这座城市没有什么原住民。 “宁波。” 季允之补充:“浙江。” “我知道这座城市在浙江啦。”商忆还是低着头,没有看他,“改革开放那时候,你家里人来的吗?” “嗯。” 商忆揪一揪已经换过的床单:“你爸爸妈妈只有你一个孩子吗?” “对。” 他打开游戏,随口答了。 商忆松一口气。 霜姐姐一点都没有说错。 前两天吃饭,于霜震惊于她连季允之父母的职业都要靠百度百科才得知,至于具体的家庭情况,百科没写,她就一无所知。 “他不跟我说这些的。”商忆连连摆手,“我们不是这种关……” “什么啊。”于霜灌一大口啤酒,恨铁不成钢,“他不说,是因为他就发自内心认为‘我爸妈干嘛关你们什么事’——这个‘你们’不是特指你,指全世界。也不指他父母这一件事,基本包括他所有的事,他就是真的真的觉得都不关别人的事。你明白吗?” 商忆戳一戳土豆:“那该怎么办呢?” “直接问啊。”于霜语气激动起来,“别人问,他可能是会觉得对方神经病。你问他,他只会觉得,单纯就是‘被一一提了几个问题’。既然你问了,他就答。你信不信?” 商忆听着游戏声音,第一次感到于霜是如此正确。 她决定再尝试一次:“你上回给我看的那个表妹,她在哪里读书呢?” “港大。” 季允之专心打游戏,一边问她:“艺术史。这是人学的东西?” 这是绝大部分人根本没有资格学的专业。 记得达芬奇、拉斐尔和米开朗基罗的女孩,未必人人都会去意大利。 而更多的人,根本就不需要关心文艺复兴。 油费和水电涨价,猪肉和青菜质量,能不能不要调休,就足以比所谓永恒的艺术更令人动容。 但他永远不会明白的。他妹妹也不会明白的。 商忆无声地笑。 第二天下车前,季允之叫住她。 商忆回头。 他把信封递过来,这次没有用扔的:“拿着。” 季允之喜欢她当面打开礼物。 商忆就打开了,但还是银行卡,不太明白:“这是什么?” “信用卡。” “……你给过我了。”她摩挲着封口,“有什么不一样吗?” “有。”他说,“尾号。” 商忆一怔,连忙把卡面翻过来。 最后四位是0129。她的生日。 “谢谢。”商忆迟疑,“可是……” “我没那么无聊。” 他指的是,他不会只为一个卡号浪费力气。 “那是哪里不一样吗?”商忆已经明白,她不清楚的,问到底就行。 他指一下信封:“这个。” “没有管制。” 季允之是等着小女孩道谢的。 但她怔怔看着他,似乎还是不明白。 算了。她想怎么样怎么样吧。 难为他昨晚去联系他的客户经理,也难为人家大早上亲自送过来。 卡面上有粉色猫咪,尾号还是0129。 连句谢谢都没有。没礼貌。 他懒得说她。非要起早绑双马尾,催他快点出去。 其实心里已经说了好几句。直到侧脸蓦地擦过一片柔软,她身上的气味传过来,声音传过来:“谢谢。” 眼睛也大大的。 他看她一眼。 她竟然神奇地读懂了,于是乖巧凑上前,在唇角补一补,柔声重复:“谢谢你。” 季允之满意了,赶她下车去上学。 商忆听话下了车,又回头弯腰:“那个……” “说。” 双马尾不安地晃动,像头发忍不住要说话。 她小声说:“一一今天会想你的。” 一片死寂。 他发誓他已经尽力,但唇角还是扬起来。 虽然并不明显。 他甚至低了一下头。方向盘上的手指收紧。 最后回:“爱想不想。” 在他笑起来之前,汽车迅速驶离。 后视镜里,他养的双马尾跺一跺脚。 季允之抬头,见是陆至扬,还是叫人:“哥。” “少来。”陆至扬反手关门,拉开椅子坐下,“问你个事。” “那姑娘怎么回事?”他敲一敲桌面,“子言跟我提了一嘴。她知道她目前可以跟你共享……” “不知道。” 商一一懂什么,只会写数学题。 “还有,2005年出生。”陆至扬牙酸,“允之,你在干嘛?这能当我女儿了。” “我又不是80后。”季允之莫名其妙,关他什么事。 97年12月生的男人,和她睡很过分吗? 陆至扬1980年生人,无语回望。 “我意思是,”他不得不解释,“女人是需要防备的物种。” “她是小孩。” 季允之不以为然。 对商忆来说,明明不怕下雨却在打雷时故意弱弱靠着他撒娇,就是心机上限。 也许事后要抱住膝盖、掰着指头,默默复盘很久。还会顾虑,我是不是变成坏女孩了? 她觉得是,她就偷偷难过一会。 说实话,他真的懒得评价。 “你……”陆至扬咳嗽一声,“什么时候认识的。” 他不愿意多想,但这女生的年龄实在让人不安。考虑到现在无处不在的小作文,他不希望季允之日后遭遇舆论危机。 这才是真正老男人视角的年轻女孩。 季允之回国三年多,第一次传出这种事。他不得不留个心眼。 季允之也能听懂,所以视线回到电脑上:“成年了。” 陆至扬放下心来。成年人各取所需,没有什么好说的。 “真喜欢?”他开始有心情打趣,“原来你好这一口。子言说了,清纯型漂亮的极致。” “养着又不费力气。” “那倒是。”陆至扬认同,“还在读书?” 季允之答:“你学妹。” 陆至扬“哇”一声:“聪明妹妹啊。你小子,好处给你占全了。” “差不多行了。” 季允之这样说着,唇角又轻微扬一扬。 小猫并不真的很聪明。 真正手段高明的女孩,不会现在就跟他说,“会想你的”。 他并不好骗。他只是不在意。 但话说回来,也只有他能这么想。 换其他人说她不够好,他会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然后嗤一声离开。 陆至扬关门离开。 季允之拿起手机,点进对话框。 一一:今天和室友一起吃了云南菜哦。 一一:晚上我想先回家一趟,买些东西给我弟弟妹妹。 一一:我会赶在十点前过去的。 一一:可以吗? 他回了可以。 停一停,将她的备注改成:猫一一。 猫的依恋,可能才是养猫最大的乐趣。 ———————————————————— 男主的感情确实有争议空间。至少我觉得,认为他爱或不爱都有道理,喜欢具体是哪一种也不好说。 两百五十一个读者眼里有两百五十一个哈姆雷特,这是自由的,不吵架就行。 20/那一天 “一一又瘦了。” 杨淑惠靠在床头,看着商忆削苹果。 “一直都是九十多啦。”商忆摇一摇头,“最近吃得也挺好的。” “我给你那张卡……” “妈。”商忆打断,“你别担心,学校会安排好的。” 有时她很难理解。 有时她甚至不愿意去理解。 光是在和她一起住的这个小房子,季允之都有无数游戏机和显卡;光她知道的4090,单价三万多。 他只是为了拿来打游戏。 在和她一起之前,他常住的还是另一个地方,那里有整整两个房间的电脑和各类游戏设备。 霜姐姐说,在其中一个房间的窗边,适合眺望那座通往香港的桥梁。 霜姐姐还说,她和周书宁也买不起。 是季允之爸爸送给他的成年礼物。 商忆不在乎他不愿意带她回家。朋友和朋友的未婚妻到访很正常,而情人是不配带回家的,季允之只是直男,他不是傻瓜。 至今,商忆也确实连地址都不知道。 她早学会不再为他难过了。她真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潮汐不可以公平覆盖沙砾。 她的妈妈在普通流水线工厂做一名普通职工,辛苦劳作一辈子,十万是全部积蓄,却不舍得拿来治病。 直到商忆读高中才拿出来一部分,偷偷在家附近租了一个小单间,节假日从不让女儿回家。 平时住学校没问题,回家或许就会挨打。 商惟抽条长高后好些了,但家里毕竟只有他一个男孩,一旦不在场就会很麻烦。 剩下一个公的,完全不是地球生物。 那个单间很小很小。其实脚下这座城市一直如此,在世界上被归类为一夜崛起的工业奇迹,但对无数人而言,只是城中村和无休止的加班,和到手也未必真的就远高于中国平均水平的工资。 但那也是商忆最快乐的两年。 她知道自己有天赋。 不是天才,但不普通了。她看到圆锥曲线就知道要怎么假设,她就是知道如何判断电场强度的大小和方向,也总是迅速写出离子方程式。 无论怎么考,无论什么时间什么难度什么题型压轴,数理化永远都那样出色。 那一年科大允许高二毕业生特招入学,她甚至只复习了两个月。 这是她这辈子唯一称得上信手拈来的事情,没有任何压力。 悦悦可以过来一起住,有时杨淑惠也来。深夜,妈妈轻手轻脚进来点蚊香,商忆就将妹妹胳膊上被咬出的一排小包,揪起来给她看。 妈妈也会笑,用粤语很低声地说,悦悦是小胖妞。 这座城市的夏天不是人类该拥有的季节,但那时商忆真心感到幸福。 她以为前途会很好的。 或许原本是有机会……但来不及了。 她等不及了。 季允之第一次听说她的学校和成绩,明显挑眉。 这是他最意外的表情了。 商忆低头时却蓦然看见吻痕,拼命克服想要自我毁灭的难堪。 但是现在,环视安静干净的病房,和等在外间的永远耐心温柔的看护阿姨,商忆不在乎了。 是三班倒的看护,永远有人陪着妈妈。普通市面上,会正常使用微信和办理基础手续的看护就可以另外收费,而季允之送来一个会说英语的。 甚至能替代商忆,和访问专家交流杨淑惠的病情。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实在不像这么细心的男人。她也知道妈妈心存疑虑,未必没有怀疑到某些不好的事。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会陪他陪到他彻底厌倦的那一天。 她真的心甘情愿。 不过……那一天应当也不会太久了。 她知道自己的处境。 人群里的女孩可以对她身旁的男孩说无数次我想你,但她不配。 她每对他说一次想你,就会推远他一寸。他只是不在意,不是不懂得。 她一直都做着这样的心理准备,不会害怕。 商忆哎呀一声,刀锋切手,血珠慢慢冒出。 杨淑惠心疼:“上课太累了吧?你不用过来陪我,回去好好睡一觉。” 不是。是昨天睡得太晚了。 她叫停没有用,她根本没有叫停的资格。 所以,她一直在等他叫停的那一天,并拼命告诫自己不要难过。 商忆怔怔盯着伤口。 守在外面的庞阿姨立刻冲进来,带商忆处理伤口。 在盥洗室,她看见商忆拼命往回忍眼泪,而后拍拍脸,迅速笑起来回到病房。 叹了口气,拿出手机。 商忆在花坛边慢慢坐下。 已经是夏天的傍晚了。 上帝赐予这座城市的夏天永远漫长,然而对部分人类批发严寒时,也绝不手软。 凡夫俗子承受世间绝大多数的寒意,以托举那极少数人一生的盛夏,之后安慰自己苦难过后会迎来春天,将这一过程里的痛苦命名为伟大和意义。 但公平才是意义。 公平、包容和理性的秩序才是生命的意义。 商忆从钱包里摸出那两张信用卡。 她甚至都没有绑定。 但是今天,突然想给自己买一份甜圈圈。 她买了。 进门时,笑容也像甜甜圈一样正常。 “你要吃水果吗?”她放下购物袋问他,“我还买了一些叶黄素和蒸汽眼罩。你好像打游戏太多了。” 季允之起身,走到她跟前。 商忆躲不及,被托住脸,仔细检查眼睛。 他觉得她真是有意思。 早晨说完会想你的,转头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落泪。 哪一边才是更真实的你呢,一一。 ———————————————— 好了,原型是哪座城市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会有一堆私设模糊处理,勿考据喔。 你以为猫的依恋是那么容易得到的吗季老师,人家早就想着跟你分手了! 21/sourgrapes 下巴被挑起来检查的动作像极了第一次见面,她恳求他“救救我”,他终于犹豫的场景。 她知道自己看上去是多么可怜。 他没有什么表情,手指在她下颌上点了一点,为了进一步看清眉眼。 手指漫不经心,目光漫不经心,神态漫不经心。 在挑选商品。 她没有化妆。 商忆也知道,自己是漂亮的。 但如果把漂亮作为筹码,对他未免太没有意义。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漂亮。 哭出来、哭出来、哭出来。 让她的眼睛变成那一刻世界上最脆弱的东西。 男人才会想要保护。 看起来,她是成功了的。 商忆真的不是没有迷失过。 梁子言1991年出生,更换女伴犹豫的时间比他挑选衣服还要少,而女方拿着车钥匙离开时,已经不必感到恶心。 和91年的男人约炮又如何?何况是以得到房车为下场。 而季允之甚至是这样年轻,私生活干净。 他不考虑她的感受,但他总是需要她,以至于给她他只需要她的错觉。她疲倦,疼痛,煎熬,但有时被索取着,麻痹自己感到安心。 她一开始是会张嘴要东西的。 她从公众号看到麻省总医院一位肾脏病专家访问中国,会拜访妈妈所在的医院。 那是商忆第一次戴上兔耳朵。 她知道他最喜欢她乖巧听话,对成熟美艳则兴趣缺缺。 她主动踮脚吻他。 季允之真高啊,她需要那么努力地踮起脚。 兔耳朵长高到他眼前,而女孩声音弱小:“主人,欢迎回家……” 他在玄关粗暴地进入她。 最后把她丢在床尾,身体再度伏下来时,声线漠然:“要么忍,要么哭着忍。你自己选。” 她就不敢反抗了。她哭起来,他满意抚摸她的脸颊:“一一很漂亮。” 站在妈妈身旁听专家会诊时,商忆还酸疼到几乎站不住,但心里奇异的平静而安定。 她知道她可能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了。 总是能够得到想要的,这种痛楚让人着迷。 男人的着迷带来疼痛。 女孩的着迷不是。柔软而美好的女孩更不是。 三个月后的劳动节。他原本打算带她去马代,商忆无措摇头:“我没有护照,来不及的。而且……出国,如果家里有意外情况的话……” “那算了。” 季允之无所谓这些,招手让她过去。 她立刻放下笔。 “那你来这里。”他像是在笑,“你不去,我也不去。” 她望着他俊逸的眉眼,心脏里那只根本不该出生、被扼杀多次、却依旧生生不息的小鸟,正式探出脑袋。 她鼓起勇气,直起身轻轻吻他。 他回应了。他扶着她的腰身,低头和她接吻。 这一次,接吻甚至没有演变为做爱。 商忆好高兴好高兴。特别高兴。 六月,他去美国出差。月底他回来前,她提前一周思考连衣裙和发饰搭配,纠结用哪一种编发。 “谈恋爱了吧,一一。”室友忍不住打趣,“就那么几个发箍,比好几天了。” “看破不说破。”另一个室友掀开窗帘,“昨天问她吃什么,要不要带饭,魂不守舍。” 商忆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微红的脸颊。 羞涩是女人灭亡的先兆。 她早该想到的。 下午发现生理期提前造访时,商忆心里的小鸟开始不安。 它的翅膀不敢扑棱了。 她用最大的勇气,用承受所有后果的心态,用自我贬低的问话技巧,卑微询问还需不需要过去。 他回:不用。 商忆努力睁大眼睛,但眼泪还是掉在屏幕上。 一颗、一颗。 她连哭都不敢大声,连哭都深感难堪。 梁子言好奇她,跑来加过她微信。季允之对此不置一词,她曾经偷偷开心,没想过只是不在意。 晚上十一点,在打桌球。 这没什么。但画面里有好几个漂亮女孩,也拍到她熟悉的T恤一角。 商忆已经偷偷捂着被子哭了很久,看清后却再顾不上伤春悲秋。比起他究竟喜欢她什么,她更害怕被抛弃。 她已经花了足够多哭泣时间,同“他对她唯一的期待就是性价值”和解,唯独不能接受他不再期待。 她换好衣服,第一次主动冲过去。 她不敢问梁子言,更不敢联系季允之。 她只是抱着抱枕,蜷缩在沙发上等待,等到睡着。 也等到天亮,他都没有回来。 她这才迷茫想到,这不是他住的地方吧? 她也突然想起来,他连厨房都走错过方向。 那时她只敢和于霜说话。 “一一?”于霜还没有完全清醒,“季允之家?他家在……” 不是这里。 商忆痛经很厉害,这里什么也没有,她给自己买了止痛药。物业阿姨送上来时,热情同她打招呼,告诉她:“小姑娘,我女儿和你同岁。你是年头,她是年尾。” “不过读书不争气喔。”阿姨的口吻无奈又溺爱,“不知道明年能不能考上大学,哎。” 商忆关上门,身体慢慢滑下去。 高中仿佛是很遥远的时光了。 每一位老师都对她寄予厚望,同学们知道她的家境,但平时从来不提,只在节假日变着法向她桌肚里塞好吃的。 “一一,给你巧克力。” “一一,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海鸥?” “一一,我五一去香港,你上次说的那本书叫什么?我帮你买。” “笨蛋,不能随便带书回来的啦。” “是噢。那一一,你要不要那个曲奇饼干?” 他们规划过那样多的命运。从华尔街到中国科学院,从工程师到物理学家,从珠穆朗玛峰到西露天矿底部。 都很遥远了。 现在,她躲在这个阴影里。 唯一的使命是,在一个男人需要时,乖巧张开腿。 女孩子发芽的时机无比短促,一旦错过就永远错过。 商忆又莫名其妙地哭了。 绝大部分时候,季允之对她的泪水都感到不能理解,也没有兴趣。 就因为他没有回应她的叶黄素和蒸汽眼罩吗? 因为他自己有啊。 他松开她的脸。 去年好像也有一阵。他回父母家挨骂几天,回来后想哄哄她,她却忽然变了个样,经常在他面前走神,或望着窗外,莫名落下泪来。 搞不懂。他知道养小女孩就是这么麻烦。 算了。 他去横抱她时,她会乖巧靠过来。 这就够了。 ———————————————— 暴雨暴雨暴雨暴雨,永远暴雨中,心累。 男主这种冷血性格,一开始就是不爱的??????????? 22/生还 “找好了。”于霜放下包,挽一挽头发,“我领导的女儿。马上升高二,要补数学物理和化学,这小孩没一门行的。费用我给你谈高了百分之二十,放心。” 商忆连忙倒水:“谢谢霜姐姐。” “我跟她说了你的情况。这领导平时天天拉个臭脸,人倒是不错。”于霜风风火火,大喝几口,“一一,你在外面做家教这么久,季允之一直不知道?” 商忆摇头:“不知道。” 他从来不过问。她迟到再久,只需要说一句学校有事,他就不会再问了。 他认为她有她自己的生活,而这不关他的事。 “他给你多少钱。”于霜眨眨眼睛,“如果不够,为什么不问他要?” “……够的。”商忆不安揪着手,她害怕于霜回去和周书宁说错话,“很够的,我只是……” “不想花。”于霜了然,“是吗?” 商忆的慌乱一览无遗。 于霜笑一笑。 “一一,”她低头拨动咖啡上的千层心,“我还是那句话,不要爱上他。” 第一次见到商忆是去年四月。 他们要去海钓,不过做什么本身已经不重要,因为群里只关心一件事。 一一是谁。 “我养了个女孩子”是季允之对她的全部转述,再问他就会让人滚。 于霜提前问周书宁,到底算哪一种。 “不知道。”书宁有点无奈,“反正花了不少钱,会养几年吧。” 房子都是重新挑的。和第一备选比,理由仅仅是:小女孩上学不用换乘,地铁两站直达。 一成年就跟着季允之的女孩子,于霜以为至少是……聪明的。 是聪明,她很聪明,但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聪明。上船时,局促得像见老师的学生,而连衣裙甚至是妈妈挑的。 她完全不敢说话。 慢慢离岸的过程里,一个人靠在边缘,呆呆盯着海面。 书宁示意她去照顾。 于霜上前打招呼,从最不出错的大学专业开始聊,又分享自己在律所工作的搞笑经历,成功把小孩逗笑。 最后才小心问:“刚刚成年吗?” 她望着海面,轻轻应了一声。 于霜在心里唾弃季允之这种行径,摸一摸她的丸子头:“不用紧张,你有事就问我。” “谢谢姐姐。” 她礼貌得让人心疼。 于霜刚要说话,发觉商忆目光打飘。 她偷偷看向那个年轻而挺拔的男人。 带来了她,但又不管她的男人。 于霜很想告诉她一个道理。 十八岁的女孩,不要自以为能藏住目光里的眷恋。 她脱口而出:“你别喜欢他。” 商忆一愣,而后又嗯一声:“我知道。” 接连死心几次,小孩似乎自己也想通了。被她带着偷偷喝酒,还会大着舌头说:“一一不喜欢他。” “他很奇葩的。”于霜喝大了,直接告诉她,“你别管他,季允之超级奇葩。他们大学的时候跟着人道救援组织去非洲,埃塞俄比亚一个什么州来着?” 她想半天,还是想不起来。 “算了。反正当地小孩那手臂,照片我都不敢多看一眼,周书宁待了半个月,经常一边哭一边吐。”于霜摇摇头,“二十几个人,就季允之哭不出来,他年纪还最小,那时候好像才十八岁。” 商忆发怔。 “不过干活倒是还可以。”于霜耸耸肩,“出发前对疫苗要求也最高,反复确认。在机场记录团队问问题,别人都说一堆人文啦社会啦国际主义啦,他答never e back——好吧,其实大家都这么想,书宁也这么想,但没必要说。这句话直接被剪掉了。” “回美国之后有统一体检,他还另外约了从头到脚的健康检查,具体到每一个细胞参数。”于霜摇头,“你说这种人吧,他就不应该去。我知道这件事还问他何必呢,他回我,关你什么事。反正也懒得解释。” 于霜摆一摆手:“他就这样。你别爱上他。” “那我比那些小孩还是幸运很多的。”商忆倒在茶几上,“他同情我吗?” “同情。”于霜扭头,“但是不重要。” 但是不重要。 多么真诚的叮嘱。 商忆垂着脸。 想和他上演任何破碎剧情,都是那样困难。 昨晚他进入她时,她少见地表现出抗拒。他明明察觉,也不大在意,只是向里顶到他满意的位置,才摸摸她的头发:“白天哭,晚上闹脾气。一一,这就是你的思念。” 她甚至已经分不清,这是调情还是讥讽。 “会想你的”满盘皆输。 她以为他永远不会明白。 但她抱着自己拒绝沟通时,他扯开她的手,语气冷淡:“医院是世界上最不公平的地方。” 又捏她的脸颊:“一一,要习惯。” 可她早就习惯了。 她早没有在为仰人鼻息难过了。 她只是明白,仰人鼻息,就不再拥有付出或得到爱意的资格。 于霜看出小女孩再次陷入低落。虽然为季允之伤心真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但还是猛地想起一件事:“不过……” 商忆抬起脸。 “书宁昨天说,觉得他会跟你结婚。”于霜双手一拍,“他们不是每年要做慈善?季允之这个人虽然奇葩,但是不屑于沽名钓誉……要么真的做,要么别烦他。他选了希望小学。” “五十万就可以拿到冠名权,以前都是选他喜欢的动漫人物。他今年签的是,‘一一希望小学’。” 于霜眼睛亮晶晶:“小一一,我猜,他会跟你结婚的。” 商忆猛地攥紧手,感到绝望。 在她确信家庭穷困潦倒的时候,在她明白自己处于社会底层的时候,在她疑惑为什么苦难如此不均匀的时候。 她还是在十五岁的匿名梦想卡上写: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赚很多很多钱,养好妈妈和弟弟妹妹。 最后一行:二十年后,或者三十年后,成为一个对社会有贡献的人,比如,捐一所一一的学校! 心脏里的那只小鸟,又不屈不挠想要探出脑袋。它每一次复活,都在消耗她最后的生还几率。 —————————————————— 点烟。我的小一一。 24/dangersoul(微) 今晚季允之原本不打算做了。 倒不是体恤,现在讲求可持续发展。如果猫一一又被弄伤,他得不偿失。 但关了灯后,手心忽然潮湿。 她在亲他。 一个女人欢爱后永远背对着你睡觉,但在某一天,忽然将你基于禁锢目的而拥抱她的手捧起来,慢慢琢吻手心。 没有在下一秒就直接占有她,已经是他的警觉作祟。 亲得很慢。 舌尖抵在掌心冰凉肌肤,舔舐的动作轻不可察,缓缓游弋。 舌尖倏地收回去。 接替的是唇瓣吗?原来唇瓣落在掌心里,是这样的触觉。 让他感到小女孩正在长大的触觉。 手指也被照顾到了。她的唇小心翼翼地生存在他的指缝之间,因为无法完全挤入,吻化为细碎的摩挲。 她终于将食指靠在唇上。 他的手指真的很长。它的主人亲口认证过,是天生“拿来编程和弄一一的手”。 她更慢地舔他的指腹。 季允之没有养过猫。 他讨厌狗、猫、兔子、乌龟,所有完美适应人类社会的动物,都只会让他感到不再可爱。 猫是这样吃东西的吗? 还是只有他家这只。 “如果不想第一次从后面,你最好现在转过来。” 猫一一有点害怕后入。 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第一次尝试时,他没有经验,操作不当。 小说很喜欢写这个姿势,天然带有足够强烈的野蛮和侵略意味。然而实际上,它最需要的,是耐心。 否则女孩一定会疼。 疼的话,一一会哭的。 她听话地转过来。 他的手已经前进,却被她勾住脖颈,声音低哑:“可以先亲我吗?” 猫猫会有亲亲瘾? 这一条需要记入养猫守则。 季允之不至于连这点情趣都没有。他托起她的下巴,低头吻她。 几乎是第一时间,商忆急切回应。 这很不寻常。 在漫长的开始里,他一直认为得到她的回吻,比看懂本科期间人文通识课程的阅读材料还要难。 后者废话连篇,只会挤占他打游戏的时间。 至于前者。 即使她不愿意,也是世间唯二比打游戏有意思的事情。 第一是和她睡。 她吻得比他用力。 双方的唇舌激烈裹缠,像即将共生。他渐渐失控,一只手摁住她后脑,另一只手反复抚摸她的脸颊和下颌,舌尖变成入侵她的腹地。 往常她也会不战而降。 但今天连旌旗都热烈纠缠彼此。 虽然没有下雨。没有风。没有计谋。 商忆两只手紧紧抱在他颈后,她从没有这样投入地吻过他。 脑海里不是他。 是她的童年。是她扑上去挡住妈妈,而后被抽痛的瘦弱脊背。 是她的少年。是她捂着心愿卡,歪头思考,她这样的人,究竟还有没有资格追逐意义呢? 终于是她的成年。她成年的那一天晚上,就和这个男人融为一体。 他说生日快乐,口吻还像哄着孩子;却正在入侵她的阴道。 不。不要阴道。 不要乳房、不要阴道、不要分开双腿。 她要亲吻,只要亲吻。 季允之再次被阻拦。 他已经炙热到无法忍受。但一一不愿意,她哽咽着问:再亲一会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 在黑夜里,他失去观察她眼睛的权利。 没有她的眼睛,他就猜不到她的心情。 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他低头吻回去。 但有她的吻,为什么猜到的是绝望? 商忆流着泪,不停、不停、不停回应他。 她没有办法了。 她有多希望他能明白,就有多恐惧他会明白。 怕他明白,她只是企图靠近他。 能否允许她靠近他那寂静又傲慢的灵魂,哪怕只能用石器时代的工具取火,也愿意执炬等待,直到成功捕捉哪怕一丝一毫爱意的那一天? 能否允许她挺起胸膛,向他陈述自己的坚毅、勇敢和卓越。她不是只会走捷径的卑劣小人,也不是永远抱怨不公的无能之辈,她会努力回馈这个从没有善待过她的世界,哪怕仅仅是因为——她误以为自己得到了他。 能否允许她,将她贫瘠又艰难的人生,置换出一份平等的爱情? 又或者,剥去所有文学对心声的矫饰,上帝能不能帮帮她,顺手转交她的祷告。 内容只是: 季允之,你喜欢我好不好? 不再像得到世界一样理所当然。 不再像拥有一切一样习以为常。 允许寂静因为她的哭泣而解冻,默认傲慢因为她的怯懦而弯腰。 将她看看清楚,好不好? “好不好?”商忆的唇停在他颈侧,“不要戴了……就这样。到一一里面来。” 季允之明显停顿。 第一个念头,他有必要花时间弄清楚她今天经历了什么。 第二个年头,即使是在盛夏,养猫也是很难的事情。 第三个念头,这请求真是……诱人。 尤其是,她的眼睛这样恳切。 他不该作弊开灯的。 “我是有很多次……”他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极脏的话。 从前,他绝对绝对不会对她说的话。 商忆紧紧抱着他。 “但一一,我不负责伤害你。” ———————————————— 好了妞妞们。 如果这章都不评论的人,你们(((( 25/资格 窗帘被遥控器摁出一个角。 或许会影响她睡觉,季允之把它按回去。 之后在一旁的沙发坐下,开始打游戏。 三分钟后退出。 他承认他不明白了。 他可以先承认另一件事。 从第一次见面到这一刻,他其实明白她每一份情绪。 他明白。 他甚至可以准确识别她迷失和依赖的那些瞬间,也知道又是哪些瞬间,她选择收回触角。 一一一点也不高明。 他一旦加班,那就是要赚大钱了。但小女孩不知情,她会背着书包气喘吁吁跑来家里做饭,勤勤恳恳切好水果,把它们拼成漂亮的果盘,小心翼翼观察他的反应。 他抬手把人拽到怀里。她还是那样小心,轻轻拍他的背:“累了是不是?” 其实不是。他只是在想用什么姿势。 她的目光里是17岁男生都能看穿的心疼,而他已经二十七了。 但她不敢说。 他无所谓她说不说。有什么区别?结果都是一样的,结果都是她会乖乖待在身边。 他压根就没觉得她见不得人。他最好的朋友远在美国,都知道他养了一个小女孩在身边,名字是一一。 但她听说他要带她去吃饭,甚至需要努力藏好惊喜。她从不在乎穿着,这时会躲在衣帽间里反复尝试,鼓起勇气,问他:好不好? “你一小孩,折腾什么。”他答了,目光没有离开屏幕。 世界上没有人需要让一一精心打扮,她是他的。 但她的目光黯淡下去。 最后换上最普通的背带裙,乖乖换好鞋等他,不再说话。 这样就很可爱啊。他抓一把她的脑袋。 她就温柔笑一笑。 她没办法融入,其实他也烦某些场合遇到的所谓精英。人是没有必要把在华尔街的工作经历当作吹嘘资本的,也没有必要追忆已经不存在的往昔。 他们的太太更没有必要大惊小怪:05年的? 或者阴阳怪气:哎哟,我女儿02年的,还在英国读书呢,读不完的书。 陆至扬打圆场:允之年纪就小嘛,他一直跳级。 小女孩无措坐在中间,像是要哭出来。 他起身把人牵起来向外走,话都懒得说。 陆至扬给他打电话,说他们会来道歉。 因为误会了。 把一一当成那种男人之间的谈资了,不知道他是认真的。 商忆蜷缩在副驾驶,紧紧抱着自己。 她在难过,他是知道的。 等做完爱,她伏在他的腰间,低声问:“他们把我当成那种女人了,是吗?” 他沉默片刻,只是说:“以后不会了。” “……其实也没错。”商忆坐起身,低着头,像是在看自己的身体,“但是你放心。等你不要我以后,我不会去找下一个的。” 他什么时候说不要她了?季允之懒得哄,把她的脑袋一按:“睡觉。” 第二天,她抱回来一堆礼物。 那些以为自己在看“见不得人的年轻小姑娘”笑话的人,今天又亲自到学校堵她,百般讨好。 于是商忆明白了。 打狗都要看主人。如果他们认为是季允之的女朋友,怎么可能轻视。 他们只是知道,不是。 他们默认他这样的人带她出现,和从前那些故意带着小女孩来的男人,目的没有什么两样。 她在他们眼里,是一个高级的、暂时的、上不得台面的…… 季允之扔掉,之后把她从沙发上扯起来:“要难过多久?” 她含泪看着他。 他被她的泪眼婆娑惹出心烦意乱,而这是多么陌生的情绪,他只感到陌生:“我说了,以后不会。” 商忆不敢再哭,拿手背擦掉眼泪,默默到一旁去写作业。 她一边写,一边继续偷偷擦眼睛,忍到抽噎。他在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静看着,同样在稀释胸腔里那些过于陌生的挣扎情绪。 心疼?怜惜?珍视? 好像是,又好像都不是。 他自己都不明白。 季允之盯着把自己蜷成一团的女孩。 如果那个时候,他可以去把她抱起来,哪怕什么也不说,会不会也能好一点? 是因为这些记忆,她才想要离开他的吗? 但又不是只有这些。 去年生日,他在上海出差。季允之一直不理解出生日期是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但凡是个成熟的人类胚胎,都会有落地的那一天。 但她第一次主动给他打电话,声音小小:“你会回来吗?” “我今天去学做蛋糕了哦。”一一这样说着,他忽然就像看见她又害怕又期待的表情,“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的!你忙你的就好了。” 鬼使神差。电话挂断,他默然半晌,还是买了机票。 绝对是鬼使神差。 但落地就晚上九点多,到家已经近十一点五十。她以为等不到了,把客厅都打扫干净,一个人坐在窗边发呆。 听到动静猛地回头。 不可置信的小女孩。 不可思议的小女孩。 回过神后,第一次毫不犹豫地向他飞奔而来,猛地跳上他腰,紧紧抱住他颈项的小女孩。 “生日快乐!”一一哽咽,“最后几分钟了……” 他心里在说,他并没有忽视她,他只是单纯不认为生日有任何意义,并且讨厌这些社交仪式。 除非人人都能像他爸一样出手。 他十八岁得到的礼物价值三亿人民币。谁能教教他,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怎么对以后的生日始终保持期待? 但最终没有说。 抬手回抱着她,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淡淡笑起来。 好像有点期待了。 但她是不打算帮他过今年的生日了吗? 一一居然想要离开他。 这简直令人费解。 季允之又想起那个被她置顶为“境境宝贝”的女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三百六十天聊天记录。 对方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一一答,不是。 一一:我喜欢上一个人,但是他一点也不喜欢我。 一一还说—— 可能,他都没有拿我当个人。 ———————————————— 心脏一抽一抽的。有没有同感? 推荐配合Alin《温柔累了》食用。 26/底气 商忆不舒服,睡梦中也不舒服,喃喃着发出声音。 季允之凑上前,勉强听清是一句“妈妈”。 他又等一等。 但没有了。只这么一声,也只一句妈妈。 算了。 岑晨澄收到她哥“女生最近喜欢什么”的提问,瞪大眼睛,从床上坐起来。 立刻回:你那个小女朋友? 岑晨澄:还没分? 季允之:? 岑晨澄猛打字: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单纯觉得,能受得了你这么长时间的女生,做什么事都会成功的。 她反正受不了。 她这辈子都活在精英堆里,但仍然没有见过比她哥共情能力更差的人类。 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她上周末回去,跟岑清岭激情分享学校里关于声援巴勒斯坦的讨论,说加沙的孩子和妇女,说自己给大使馆捐款。 她哥原本低头吃饭,直接笑了一声。 讽刺意味。 岑晨澄没好气:“干嘛。” “那是法塔赫。”季允之头也不抬,“一分钱到不了加沙。” 岑晨澄不服气:“捐给这个国家也是有意义的,总之比你强。” 他懒得反驳,吃完就起身:“高层的儿子会在迪拜换车。他最应该感谢你们,善良。” 他的“善良”,基本可以等同于“愚蠢”来理解。 “你!” 岑晨澄气得要命,岑清岭连忙转移话题:“你别理他。最近学习辛苦吗?” “哎呀,有点。不过等五月底一放假,我们就要去意大利做暑期见习了。” 季允之到花园里玩手机。 一一半个小时前告诉他,带妹妹去买了新衣服。 一一:我刷了你的卡哦。 不知道几百块有什么好说的。 岑晨澄窜出来想偷看,被他推开。 “干嘛不带回家见一下。”岑晨澄维护自己新做的编发,“谈一年多了吧?” “没必要。” “哪种没必要?”岑晨澄知道怎么跟哥哥对话,“是觉得不会长久,还是觉得反正家里人怎么看,你也不在乎?” 当然是后者。但季允之没有分享欲望。 和一一怎么会不长久。 “她是什么样的人啊。”岑晨澄挤到秋千另一边,“你居然能谈上恋爱。” “地球上最乖的人。” “乖?”岑晨澄歪头,“哥,你知道这个词语……反正,唯独不应该是拿来形容女朋友的。” 她已经足够委婉了。 也不是不知情,姨妈都说过,那个小姑娘很可怜。 “到年纪再劝他一下,能先订婚还是订婚吧。”岑清岭叹气,“这叫什么事?我看你都是小孩子,那孩子比你还小一岁。” “你们说没有用的。”岑晨澄眨巴眼睛,“哥哥想订婚就会订婚,不想就不会。” 岑清岭嘱咐她去问一问。 岑晨澄就问了:“你会娶她吗?” 但季允之拒绝回答,或许是懒得花时间想。 “哥。”岑晨澄叫住他,“她已经很可怜了,你对她好一点。” 她哥哥连这种话都不会回应。 她真的好奇,那女孩子平时是怎么跟他相处的。 但是!今天居然来问,“女孩子最近喜欢什么”。 史诗级、里程碑级、划时代意义级大进展。 岑晨澄飞速摁键盘:那当然是Chiikawa。 岑晨澄:我和我朋友之前每周都去东京找孩子! 商忆瞪着房间里多出来的一堆玩偶,还有各种联名。 季允之抱新的进屋。见她睡醒,随手放下,上前要量体温。 “这是什么?”商忆抓起一只,“你在做什么?” 她不知道? 他一顿:“你不喜欢?”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她连忙解释,“喜欢,很可爱。但是……是什么?” 他怎么知道。 算了。 体温计响了一声。季允之低头检查,38.3。 “下面难受吗。” 商忆本来发烧就脸红,一听这话红涨到脖颈:“……不。” “明天可以好吗?” 她没有多想:“可以的,我现在已经挺有精神了。” 睡一天了。 “户口本在哪里。” 商忆心里一跳,茫然看着他。 他把平板递给她。 “我把这套房子给你,签交易合同需要证件。” 她呆呆看着他。 “你自己再选两套。”季允之解锁屏幕,递给她看设计图,语气比出谷淡然,“有驾照吗?” 商忆猛地推开平板,连连摇头。 “我做错什么了吗?”她扑在他胸前,“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季允之皱眉。 怎么这个反应。她不是一直想要这个房子? 他把某个区域调出来,拍拍她脑袋:“起来。在这里选。” 房地产已经穷途末路,他不认为还有前途。虽然她没有付出成本不会吃亏,但不求增值,尽量保值吧。 她又不懂这些。 “对不起……”她抱着他,尽管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但还是拼命道歉,“对不起。我惹你生气了吗?” 季允之真的服了。 “那我替你选。” 他把一套海景平层和一套距离CBD通勤十分钟的住宅勾出来,将平板丢开,才不紧不慢把她抱起来:“哭什么?” 补充:“不要道歉,不要求我,不准再哭。直接告诉我,你到底在哭什么。” 他当然明白。 但从现在开始,他会逼她自己说。 “为什么不要一一了……”她落在他腿上,紧紧捧着他的手,“我做错事了吗?” “我不要你,为什么给你东西。” 季允之直接把她揪紧的掌心摊开,车钥匙掉落。 “不会开就去学。” “我不要!”商忆像是触电,“我不要……” “商忆。” 时隔一年多,他再一次完整地叫她的名字。 商忆仰脸。 “我的意思是,”他拿右手,轻轻包住她的掌心,“我已经给了你随时离开的底气。” 他问她:“可以安心待在我身边了吗?” —————————————————— 好了妞妞们,一滴都没有了。 报告一个字没动,代码也没写几行,这下现实高压让我狠狠发泄了。 季老师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27/信仰 heiyewu.com 季允之将女孩抱在怀里。 他是很残忍的人,但这一刻仁慈地保持沉默。 一一自己还记得吗?她最初说的是,“求求你,帮帮我”。 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些房子已经足够保障她和她家人这一生的安稳。 她的心愿已经达成了。 她可以拿着这些,成为真正的天之骄子,去完成她从前的梦想。 去遇到同龄的、上进的、阳光的男孩,建立正常的、平等的、彼此勉励的恋爱关系。 但她害怕。她恐惧着抱紧他,她不愿意和他分开。 她一定无数次欺骗过自己,她只要钱。 只要钱,不要他这个人,她就会过得很好。 愿景是这样理性,但都事与愿违了。 或许她不信,但他是真的……都明白。 她伏在怀里时,身体轻得几乎没有感觉。 他的手掌托住她的脑后,将脸抬到跟前。她的目光里,有着溢出来的眷恋。 去年他带她出海,分别在船的两头,隔着正在向海面航行的相对静止距离,她就已经这样看着他。 他是真的……都知道。 商忆望着眼前的男人。更多免费好文尽在:yushuwu.biz 年轻、清俊而淡漠的眉眼。 他是如何存在? 他说过的话是她的同步轨道卫星,和心脏自转的频率共享一次恒星日,但爱意失去既定周期,即将内部坍塌。 她好痛苦。 他不爱她,但怜惜她对他的爱意。 所以让她确信,即使最终离散,她也会过得很好,会拥有足够明亮的、她曾经幻想过的人生。 那时不肯给她这个房子,是因为知道一旦送出去,她未必还愿意听话。 现在不用了。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她慢慢收回手。 为什么上帝会开这种玩笑?仁慈地弥合了她原本破碎的人生,却又残忍地索取心脏碎裂作为代价。 她捂住胸口,明知道不能再哭,他不会喜欢;却完全没有办法忍住眼前的朦胧。 “一一。”季允之慢慢解开她的手,“我……” 他第一次失去语言组织能力。 在埃塞俄比亚北部的阿法尔州,遇到过几个小孩子。住处离联合国营地很近,学过一点英语,用尽勇气,跪在他们的腿上。 他们的眼睛同样纯净,会说I beg you(求求你),或take me away(带我走)。 季允之低头看着。 是七八岁的小女孩,手臂也许和他的拇指周长相似。 他蹲下身。 隔着一层防护服,他摸摸她的脑袋,轻声道歉。 “I can give you this,”他把美金现钞递给她,“but not to take you away from your homeland.” (我可以给你钱,但不负责带你离开你的故乡。) 离开营地的前一天,季允之得知小女孩死去的消息。 病死?饿死?或是意外死亡? 他不知道。 她的弟弟趴在防护栏外,笨拙向他招手,之后将美金还给他。 一张都没有少。 季允之没有信仰。 他是没有任何信仰的人,只信奉绝对理性和科学。 让他皈依,他宁愿灭亡。 但是那一刻,他忽然理解上帝为什么必须存在。 而在一一眼里,他比上帝更加有用。 这不是爱情的。 小一一,这并不是真正的爱情。 你需要爱上从不辜负你的人,你理应爱上从未让你流泪的人,你至少爱上从未伤害过你的人。 他蹲下身。 季允之第一次在她面前蹲下身。 商忆呆呆抬起头。 他抚摸她的脸颊。 怜惜心情超过以往的总和。 “我只有你。”他说,也淡淡笑一笑,“不害怕了。可以吗?” 商忆愣怔的误差不超过一秒,猛地向前,再度抱住他的颈项:“季允之。” “季允之。” “季允之。” 她喊他名字的次数也超过从前的总和。 栖息地张开怀抱,栖息地终于愿意张开怀抱;但也坦诚告诉她,这不是她故土的方向。 她该怎么办,她到底应该怎么办。 她甚至需要牧师指引。 季允之不是牧师。 但他极其罕见地,表现出为旁人受洗时的轻柔。 他抚摸商忆的耳垂,安抚她直到她在他的臂弯里再度睡去。 他告诉周书宁,想要设立一个公益基金。 听上去就很适合洗钱。 但他很快又说,目标人群是尿毒症患者。 周书宁在那头沉默许久,忽然笑起来:“季允之。” “你手下留情吧,她才十九岁。” —————————————————— 25章有人哭了,怕伤心的人更多我手动暗示一下。我前面写过一句台词,怜惜是男人爱情的开始。 所以(((不要难过……他自己不知道 还有,这文保守估计有40%都是火葬场。男主表面失态不到哪里去,但是会狠狠体会到被一一判死刑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