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明就像落叶悬风一般,但听者有心。

    是师父在笑。

    肺腑间好像积压了凡间的尘埃,于是一点一滴的呼吸都觉得滞涩困难。

    少年开始迈动步伐。

    自阴暗处一点点走到光亮处,站在门前,眸中映出自远光缓步走来的蓝白衣衫。

    “师父。”陆研听见自己很艰难地发出了声音。

    他心绪此时乱成一团,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音量能不能被岑旧听见。

    白衣青年顿住了步伐。

    啊,还是听见了。

    那点微末的侥幸顿时在阳光下烧灼起少年的心脉。

    “师父。”

    又叫了一声。

    而后黑衣少年猛地弯下膝盖,径直朝着青年跪了下去,声音沙哑。

    “师父,我有罪,你罚我吧。”

    岑旧脸上笑意淡了:“你做什么了?”

    “我……”陆研呼吸还是忍不住乱了,他的睫毛疯狂颤动,却竭力挺直了腰板,“师父,师叔是去了蓬莱秘境。我……我和他说秘境中有牧柳,他便去了。”

    对面很久没有回应。

    陆研不敢抬头去望,只是忍不住蜷缩了下指尖。

    还是……说出来了。

    悬而未决的剑终于劈到了他的心口,泛出剜心般的痛。

    阳光打在额前,暖意却驱不散少年身上的冷意。

    “什么时候?”岑旧终于开口了。

    陆研艰难地回道:“半……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啊。

    那个时候蓬莱秘境还没有关闭,虽说已经没了入场资格,但竹景的修为,混进去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视野中的那抹衣角忽而朝远处而去。

    “你先等我回来。”

    只落下一句带着急促的话语,甚至来不及裹挟其他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师父离开了,陆研双膝跪得火辣辣得发酸,他却始终不敢抬起眼,如同赎罪一般,直到有人强行用灵力托起了他。

    陆研沉默地望过去。

    是无为宗的时宗主。

    时忆:“唉,你啊。”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望着少年好像眨眼间便干涸的眸底,却顿了一下,把话语噎了回去,最后只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

    “你们师父去蓬莱岛一趟。你们三个先在我这里住着吧。”时忆最后只说。

    却瞬间好像触动了少年的心弦一样。

    他那双涸泽的眸滚动了流光,渐渐蓄起泪。

    “时宗主,”少年红着眼,“师父会不会不要我了?”

    时忆:“……”

    完蛋,他不擅长哄小孩啊!

    “没有。”时忆只得好言哄劝道,“你师父不是这种秋后算账的人,有仇他一般当场就报了。”

    刚说完,时忆就想抽自己了。

    不是,呸,他说的这是什么屁话。

    可少年居然真的止住了眼泪。

    他深深望了一眼如临大敌的时忆:“时宗主说得对。”

    时忆:“……?”

    胡说八道也信,这孩子是不是病急乱投医了。

    算了,不哭就好说。

    反正蓬莱秘境这事情估计一两年整不完,时忆沧桑地想,几年过去,这仇估计早就被岑远之那个心大的忘掉了。

    还是期盼他们早日平安归来吧,唉。

    *

    蓬莱海。

    海面滚着,拍打出白花浪啸。

    岑旧站在拂衣剑上,冷冷地盯着对面拦住去路的不速之客。

    “沐前辈,有事吗?”他笑道,“如果没事可以让路吗?我今天有急事。”

    鲛纱覆面的沐安望着他,不说话。

    岑旧烦躁地“啧”了一声。

    打又打不过,说好话这家伙又油盐不进。

    现在是抽什么风?

    “沐前辈,你找我,”岑旧声音慢慢带了一丝怒气,“该不会就是在这里给我找堵吧?”

    沐安:“……不是。”

    他终于开口了。

    鲛纱覆面的修士今日倒没有穿那一点花样的白衣,而是穿了一袭红衣,即便是这样的颜色在他身上也不显得艳俗,只露出白玉的下巴,依然让人觉得身似冷玉。

    日光影影绰绰打在他的面纱上,岑旧依稀看得见一双上挑的凤眸。

    一点奇怪的异样忽而擦着心间滑过,只是还没等岑旧咂摸出味来,沐安便开口打乱了他的心绪。

    “岑远之,”他问道,“明知蓬莱秘境是劫难,为什么还要去?”

    岑旧:“……”

    青年茫然地瞪大着双眸,从沐安那轻微的语气中感觉出来了某丝不对劲。

    他怎么好像是想拦着自己去送死?

    第087章 蓬莱岛(3)

    岑旧觉得沐安疯了。

    青年静默了会儿, 望向对面的大乘期剑修,陈恳地问道:“我能能问问你,干什么想知道我的想法吗?”

    沐安:“。”

    又沉默了一会儿。

    岑旧:“啧。”

    他时间经不起和沐安空耗在这里。

    “沐前辈, 我就直说了。”岑旧道, “你永远也理解不了我们这些找死的。”

    沐安终于有所动作了。

    鲛纱覆面的修士问道:“你也知道自己可能会死?”

    “但万一就是一分不可能呢。”岑旧道,“难道就因为单纯的怕死而放弃许多人的生机么?那还修什么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