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研等得心焦,又害怕师父出什么事情。
几乎彻夜守在师父的塌边,甚至隔一会儿就要去探岑旧的脉搏。
少年心力交瘁,被恐惧折磨得快要疯掉,他感觉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幻境中,看见了白玉床上毫无生机的前世师父。
而等到白衣青年再次睁开双眼,已经到了立秋前夕。
他这一昏,就是昏了大半个月。
第077章 黄粱枕(3)
岑旧刚一醒过来的时候, 只感觉神清气爽,像是得到了充足的休息。
他下意识先伸出胳膊,缓慢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手伸到半空之后, 岑旧才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 动作忽而一僵。
岑旧:“……”
等等,他之前在干什么来着?
比身体晚一步苏醒的记忆这才迟迟回笼。
他刚和沐安打了一架。
沐安不讲武德, 偷了锁灵藤。
他和师弟下山,和徒弟们会合。
然后……
岑旧面目扭曲,实在不愿意承认当场晕倒的那个弱鸡是他自己。
岑旧:“……”
所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岑旧其实有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单纯的昏睡, 而是在昏睡之后进入了一种入定的状态, 从他醒来之后神清气爽,并且灵力比之前又充沛了一倍的表现来看,兴许又是天道送给他的修为加速大礼包。
入定是修士修炼、突破的一种方式, 具体表现为对外界无知无觉, 身心都进入玄之又玄的领悟世界,不过一般修士很少遇见入定的情况,只有遇见什么大机缘、大造化才会突然顿悟, 从而进入旁若无物的状态。
一般有些大能修士到了化身、合体修为以上,便总会常年闭关,之所以需要闭关,就是因为他们在参悟的时候需要进入入定状态,而这种时候被人打搅了很容易走火入魔, 因此闭关期间, 大家都约定俗成地不会去打扰。
只是岑旧没想到自己晕过去也能顺便入了个定。
入定有好处的情况下,必然也有弊端。比如不能被打扰, 比如对外界感知被屏蔽,还比如入定时限不是人为决定, 有的人甚至入定三五十载。
岑旧:“……”
岑旧心底打了个突。
所以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他猛地一扭头,才发现塌边坐了个人。
是陆研。
少年眼圈底下窝着一圈浓郁的青黑,此时抱着双膝,以一种委屈的姿态蜷缩在岑旧的床榻边正在打瞌睡。
他像个安安静静的动物幼崽,一点动静都没有,才让岑旧一开始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从而没有注意到这房间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注视着少年并无二样的外貌,岑旧心底扑腾的小鸟回了笼。
还好还好,没有一觉醒来发生徒弟长大的惨案。
岑旧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却没想到他放在外侧的衣服袖子被陆研紧紧攥在手里,他这边一动作,竟把睡得昏昏沉沉的少年拽了个趔趄。
陆研下意识睁开双眼,原本安静的动物幼崽此时猛然从眸中迸发出一股警惕的狠劲儿来,像炸毛似的。
而后,他看清了眼前坐着的白衣青年。
“师父!”他下意识喊出声。
像是再也压抑不住这半个月来的惶恐与不安,少年紧紧盯着面前的岑旧,呼吸急促,似乎是担心这一切只是他一场幻梦。
岑旧被这一声叫得有些发懵。
应当……没晕太久吧?
他有些不确定地想。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打探消息,面前的黑衣少年却忽而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他眼角红晕渐盛,晕出明显的轮廓。
而后,少年吸了口气,似乎是打开了什么开关,眼角慢慢涌出一层薄然的水光,随后一滴又一滴的泪不要钱似地汹涌而出。
岑旧:“……?!”
哭、哭了?
岑旧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他顿时举手无措地看着面前的小徒弟,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哄。
哄人的经验岑旧当然有,但正是因为太会哄人了,所以从来没有出现有人因为他而哭的情况,何况他还不知道陆研为啥哭啊。
“现在,”岑旧头皮都快要炸了,只能干巴巴地问道,“什么时辰了?”
大徒弟哭得像个泪人真的让他很不安啊!
陆研抹了抹泪,有些不好意思。
他没打算哭,也没打算让师父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明明已经坐在床榻前陪着师父的时候,曾无数次设想过师父醒来的场合和要说的话,如今却因为不争气的情绪压过一切,导致泪水把什么都泡汤了。
陆研:“。”
努力咽下那点子丢人的情绪,少年止住眼泪,眼角有用力揉过的红意,却偏偏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强撑着冷静的声音回答道:“师父,您晕了半个月,明天立秋。”
岑旧:“……”
好像是有点久哈。
怪不得徒弟一见面就哭了。
岑旧本来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但此时不可避免地想要犯点贱,得知晕后他们一行人便一直住在醉花镇的客栈,没发生其他大事后,他笑吟吟地问陆研:“回舟,哭什么?”
陆研:“…………”
少年闭了闭眸,觉得自己的形象可能在师父那里崩塌成什么奇怪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