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着的剑有什么意义呢,菲特奈?威兹德姆。”换上了布衣的剑术老师举起手里的长剑,眼角爬了皱纹的眼睛依旧凌厉。
“守护家族的荣耀?”她下意识说道。
“菲特奈小姐,你愿意来找我,就一定不会是为了家族。”他叹了口气,举着剑的手缓缓垂落。
菲特奈好奇:“克劳德老师,你曾经说剑就是忠诚的象征,是要维护自己家族的荣耀才存在的。”
“半夜里私自逃出家族城堡来向我学习剑术的女孩是不会将家族的荣耀放在心上的。”克劳德说起这话时充满轻描淡写,可这是贵族们的禁忌。
“好吧,克劳德老师,我认为,剑是……”她笑着说,心情难得充满愉悦。
“这样……那么恕我直言,菲特奈,你将很难实现这个梦想。”然而克劳德说道,试图粉碎她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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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百年前的圣战结束后,路德王国的贵族们重新分配了王国的领土——大片的领土被森林与河流所分割——王室领地德莱顿在王国东部,以伊索森林的南部皇家森林为界。
女皇之月后是智慧之月,这个时期的森林不是万物生长的元素之月,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冒险者不急着寻找刺激,植物生长平稳,是最平静的时刻。
但那对一个刚刚领略过森林的危险的新手而言并不是这样的。
一条小溪,这里是大河的某条支流,清澈的溪水此时混合着血。
一个身影伏在溪水边的大石上,那是个十分瘦弱的人,或者说只是一个孩子,白金色的头发浸在水里,一把剑落在了身边。
“唔……”她像是被溪水的冰冷刺中,才缓缓转醒,那双淡棕色的平淡双眼里闪过迷茫,直到肩膀上的刺痛将她完全唤醒。
缓缓用没受伤的手撑起自己的身体,女孩的长睫毛上水珠滑落,她感觉到浑身没有力气,哪怕刚醒过来也头脑发昏。
她这是在哪儿——她抬头看到溪水,自己坐着的位置还是溪水旁,某些尖锐的石头让她坐得十分不舒服。
为什么会躺在这里?她觉得眼前发黑,没能想起来什么。
“菲特奈小姐你还好嘛?伤口很痛吧?要不要考虑往回走啊?”这时有个声音轻飘飘地响起。
菲特奈一愣,抬起头看到一个布衣的男孩,这时记忆才一点一点地往脑子里灌。
“我没事。”她说着,挣扎着站起来,肩膀处的疼痛却让她嘴都哆嗦起来,声音十分小。很快又坐了下去——碎石让她瘦弱的身躯抖了抖,头发紧贴在脖子旁,冰凉冰凉的。
菲特奈深呼吸了一口气,才侧过头去看自己的伤势,她缓缓揭开染了血的斗篷,伤口在肩膀处,模糊一团的伤口似乎变成了一个血洞,连她自己也不确定到底有多深。
这时候该如何处理?
包扎?但伤口似乎比她想象的要深。上药?她需要找什么样的草药。
毫无头绪,只让人灰心丧气。
“你知道现在要做什么吗?小姐,还是你觉得一杯下午茶比较合适?”赫尔墨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够了,”菲特奈深呼吸,尽量不让自己的怒火冲破自己的理智,哪怕这个时候的她觉得自己离崩溃只有一线之遥,“赫尔墨斯,在旁边说风凉话可不是一个召唤者的所为。”
赫尔墨斯笑而不语,虽然菲特奈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这是菲特奈来到森林的第三天。
骗过贵族很简单,从贵族的眼皮子底下逃出来有些难却不会特别难,最难的事情,是如何在远离贵族的地方生活。
这是一个威兹德姆家族的菲特奈完全陌生的圈子,哪怕是“以前”的自己,也不曾接触过这样的森林。
哪怕……
菲特奈看着脚边的剑,第一次觉得剑柄重得难以抬起。
“菲特奈小姐,我记得主者是可以使用恢复的能力,这个伤口可是非常严重啊。”赫尔墨斯说道,他坐在大石头上,笑容阳光,像是正在和玩伴说话的孩子。
“你很热心,但是在之前你怎么没有那么热心?”菲特奈说道,语气里的怒意没有过多的掩饰。
但她没有等到赫尔墨斯的回答,只因为野兽的低吼出现在了森林的一边——毛发黑硬的野猪獠牙异常地长,发着红光的双眼似乎预示着它正在发狂,它身上还有一些伤口,可伤口在此时的气势下微不足道。
“它还没走?”菲特奈不敢相信。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这一头在自己进入森林后便盯上自己的野猪像是疯了一样,从昨天开始对她穷追不舍。
而她手里的剑在野猪看来没有任何用处,然而或许不是自己的技艺不到位……
“菲特奈小姐,你连正常地挥剑的勇气都没有呢。”赫尔墨斯适时提醒。
一位从来没有接触过森林的贵族小姐,如何面对一头凶猛的野兽?
没有任何人不信任菲特奈做不到,因为没人察觉到威兹德姆家的大小姐此时身在何处,而菲特奈也确实做不到——她肩膀上的伤口便是证据。
赫尔墨斯没有指责菲特奈,可令菲特奈感觉到清晰的嘲讽,虽说这个少年从野猪出现开始便没做过什么。
“好吧,好吧,如你所愿。”菲特奈看着赫尔墨斯漫不经心的笑容,再看看低吼着要扑上来的野猪,深呼吸了一口气,站起来,铁剑对现在的她而言似乎过重,然而随着她手背上缺了一道的纹路上某一道痕迹越来越浅,她的伤口在奇迹般的消失。
“你还要再尝试一次吗?”赫尔墨斯有些惊讶。
菲特奈不说话,用深呼吸来减轻自己的颤抖。
如果这一步都跨不出,她有什么资格独自一人活在另外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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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两把剑相撞,少女随之后退,手里的铁剑被震得推开,她的力气太小——菲特奈望着优雅地站在眼前的剑术老师,他像是以前一样用着贵族们修习的剑术,可无论是力道还是技巧,都超出了菲特奈记忆中的样子。
她的剑术老师克劳德,从她五岁开始教她持剑,挥剑,七岁开始与她练习剑术,在十二岁,自己与瑟坦因联姻时被父亲遣退,却在自己知道这件事情的第三个夜晚又成为了自己的剑术老师。
“你会再来找我,我很惊讶,菲特奈。”克劳德收剑,说道。
菲特奈在夜晚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居所,并再次请教他剑术。
“我对我的失礼十分抱歉,”菲特奈觉得手臂很酸,“请继续吧。”
在力气上她没有任何的胜算,可却请求自己的剑术老师采用对力量要求最高的对抗——克劳德对此没有异议,可结果已经不是第一次说明她在胡来。
接下来的几天,她都在进行这样的对战,以至于她夜半返回房间,第二日筋疲力尽,在某一日后于凯希的课程上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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刷——!
菲特奈避开了野猪的獠牙,野兽的奔突会让人心慌,可此时的菲特奈竟然有一种麻木的感觉——紧握着剑,她在野猪身上划出了一道不深的痕迹。
野猪怒吼,菲特奈觉得手臂发麻,脱力感令她无法站稳。
嘭!
野猪的反应十分快,在转身的一刻将她的剑撞开,成功使得她手里的剑脱离了手心,飞了出去,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菲特奈的拳头不可能对野猪造成任何伤害,此时的她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赫尔墨斯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双眼里的情绪深得不像是一个孩子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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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
菲特奈手里的剑再一次被击飞,她跌落在地面,看着眼前握着剑,神态温和的老师。
有时候她觉得凯希的脾气像是一个剑术老师,而克劳德意外温和的脾气却更像是一位礼仪老师——可惜他的剑不会区分对手是谁。
这是她以前没有见过的。
“菲特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突然来和我学习你没有必要学的剑术,”克劳德说,“我想你或许是认为自己将要面对十分强大的敌人,可力量不一定能战胜力量——我并不知道这一次能教导你多久……”
“你想说什么,克劳德老师。”菲特奈站起来,似乎不赞同他的话,想拿起剑继续和他战斗。
克劳德说:“手握着的剑有什么意义呢,菲特奈?威兹德姆。”
“为了……不可战胜。”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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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墨斯惊讶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扑出去的野猪,獠牙擦过菲特奈苍白的肌肤,将她的手臂划出一道血痕,而野猪身上,一把匕首深深地刺入了野猪的身体里。
“赫尔墨斯,伊索森林的野猪从来不袭击人,除非有人用魔药狂化了它们……你想做什么。”菲特奈忽然觉得疼痛也不是那么难忍,“我确实没有战胜它们的经验,可你忘了我每天都在查阅它们的资料,在你出现以前就是这样了。”
“谁在那里。”赫尔墨斯欲言又止,一个低沉的声音在森林中回荡。